萧明稷的指尖悬在谢怀瑾襟前第三枚盘扣上，暖阁里的炭火哔剥作响。他们刚从墨潮中挣出一条命，此刻裹着同件鹤氅缩在慈宁宫偏殿，窗外巡逻的清洁程序正用红光扫过积雪。

"你心跳声吵到我了。"萧明稷忽然嗤笑，掌心却贴着谢怀瑾心口的光标。那里跳动的倒计时在黑暗里忽明忽暗，像盏将熄未熄的灯。

谢怀瑾拍开他的手，从袖中抖出半块糖糕："周景明给的，说是能冻结系统扫描两个时辰。"糕体上的糯米纹竟是微缩版《上林赋》，咬开时齿间漫开的前朝酒香，让他想起及笄那年偷尝父亲窖藏的女儿红。

"他在提醒我们时辰。"萧明稷突然含住谢怀瑾指尖的糖渣，舌尖卷过那道月牙疤——去年端阳为改生死簿落下的伤，"慈宁宫地龙连着翰林院古籍库，丑时三刻供暖管道的震动..."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寂静吞没。谢怀瑾发现萧明稷的耳坠在褪色，从玛瑙红渐变成水墨灰。这是角色存在值暴跌的征兆，就像那日冰湖底逐渐透明的锁链。

"喂。"他扯落萧明稷束发的绸带，青丝散在枕上时，意外带出张泛黄纸片。那是被剪碎的分镜稿，画着他们此刻相拥的画面，对话框里填满编辑的红色批注：[此处情感线冗余，建议删除]。

萧明稷突然翻身将他压在锦衾间，呼吸间的松烟墨气染透帐上流苏："知道怎么骗过情感审查程序吗？"他蘸着谢怀瑾鬓角冷汗，在枕面画出交颈鸳鸯，"系统能监测对白，却读不懂..."

唇齿相触的瞬间，谢怀瑾看见漫天弹幕化作桃花雨。萧明稷背上那道清洁程序留下的灼痕突然发烫，在他们相贴的肌肤间烙出并蒂莲纹。床头的《女诫》哗啦啦自动翻页，书页间浮起的[不合礼法]警告框，正被实时弹幕刷成[多亲会我爱看]。

"你早算计好的。"谢怀瑾在换气的间隙咬破他下唇，血珠滚落时竟凝成微型婚书，"用读者执念对抗系统审查？"

萧明稷低笑着扯开他腰间玉带，夔龙纹暗扣叮咚坠地："去年上元夜你扮作小太监私会五皇子，不也这般..."他突然闷哼，谢怀瑾的指甲已掐进他后颈朱砂痣。

暖阁外传来积雪压折枯枝的脆响。谢怀瑾数着更漏，在萧明稷颈侧咬出带血的更鼓纹："周景明说的地龙震动，是让我们趁供暖时潜入..."

"嘘。"萧明稷将染血的玉带钩塞进他掌心，"此刻丑时一刻，离管道震动还有半柱香。"他的手指顺着脊柱下滑，在尾椎处画出密道机关图，"足够你问我三个问题。"

谢怀瑾的银丝缠住梁上悬的鎏金熏球，球内沉水香忽明忽灭："为何选我？"

"去年惊蛰你在翰林院用梅花篆写我名字，朱砂混着雨水渗进地砖。"萧明稷扯开衣襟，心口处浮出同样的篆文，"这缕魂识认主，由不得我选。"

"冰湖底那三年..."

"每日靠清洁程序的警报声数时辰，在冰面刻你的簪花小楷。"萧明稷突然将人拽近，"最后一个问题。"

谢怀瑾的指尖按上他喉结："现下这份心思，是系统bug，还是..."话未说完，整张拔步床突然下沉。古籍库的暖气裹着陈墨香涌来，他们跌进《四库全书》的函匣海。

萧明稷在坠落中扣紧他五指："你猜那日我为何偏偏打翻合卺酒？"函匣轰然开启，飞出的书页间夹着张泛黄戏票，日期正是大婚前三日——座次栏画着两个并肩的小人。

谢怀瑾忽然记起那场《紫钗记》。他在水袖翻飞间瞥见二楼包厢的玄衣客，那人掷下的缠臂金正正落在他戏本上，砸碎了"霍小玉香消玉殒"的结局。

地底突然传来齿轮咬合声。萧明稷挥剑劈开迎面撞来的《列女传》书匣，碎纸纷飞中露出秘道铜门。谢怀瑾将染血的婚书按在锁眼，门内溢出的却不是古籍霉味，而是现代打印机的硒粉气息。

"看来有人先到了。"萧明稷抹去剑身墨渍，那上面映出五皇子扭曲的倒影——他正将古籍扫描件喂给墨潮，每吞一页，皮肤就多裂开一道数据流。

谢怀瑾的心突然绷直。他在成堆的《贞观政要》里看到本格格不入的《小王子》，翻开扉页写着：给阿瑾的抓周礼——落款竟是本该不识字的母亲，日期是永昌元年，他穿进漫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