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牌翻到"37"时，林微凉在实验室角落发现一株野生向日葵。嫩芽从地砖裂缝钻出，朝着窗外斜射的夕照倾斜，像极了顾星辰拆掉监测手环后总往她座位偏头的弧度。

"第九套模拟卷最后一题..."数学老师敲黑板的声音被蝉鸣搅碎。顾星辰忽然将草稿本推过来，满页的导数符号里藏着一行小字："天台落日+双缝实验=？"她认出是他母亲论文里的光学公式，笔尖不自觉在等号后画了朵向日葵。

夕阳将水箱染成琥珀色时，顾星辰正用钢尺测量光斑间距。林微凉看着他白衬衫后颈淡粉的疤痕，忽然想起上周帮他撕下的生物贴片——本该监测心率的电极下，藏着朵手绘小太阳。

"干涉条纹间距公式是λL/d..."他忽然转身，钢尺上的反光晃过她眼睛，"但真正的光..."余晖恰好掠过少女睫毛，在水泥地投下细碎虹彩，"是测不准的。"

晚风掀起试卷，林微凉追到栏杆边时，看见他指尖转着那枚铜纽扣。金属表面新刻的"0927"泛着微光，与她腕间断开的红绳相撞，发出风铃般的清响。

"林微凉！顾星辰！"教导主任的怒吼惊飞白鸽。他们抱着实验器材逃向楼梯间，日光灯管在头顶次第亮起，像为这场逃亡打上舞台追光。

器材室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顾星辰举着手机电筒调试棱镜，忽然将光束对准她掌心："丁达尔效应出现时..."七彩光斑在少女指尖跳跃，"说明光有了形状。"

林微凉望着光路中浮动的尘埃，想起父亲标本箱里的灰烬样本。那些被烧焦的向日葵种子，是否也在某个雨夜见过这样的光？

"你们果然在这。"苏妍的声音从通风管飘下来。她倒挂在气窗边，马尾辫扫着满室浮尘，手里晃着两张泛黄的票根："天文馆凌晨有流星雨，敢不敢翘晚自习？"

夜巡老师的手电光划过走廊时，三人正蜷在望远镜操作台下。苏妍的帆布鞋尖勾着林微凉的运动鞋带，薄荷糖的清凉混着顾星辰袖口的松木香，在狭小空间酿成奇异的鸡尾酒。

"看那边！"顾星辰突然压低声音。林微凉凑近目镜，看见星群掠过天鹅座，在CCD传感器上拖曳出绿色轨迹——像极了生物教室那株野生向日葵的生长曲线。

苏妍嚼碎最后一块薄荷糖："我报了农大园艺系。"她将糖纸折成天鹅，放进林微凉掌心，"当年火灾残存的种子...也许能开出新的花。"

凌晨三点的公交站台，顾星辰将校服披在打盹的少女肩头。林微凉在朦胧中听见他与司机低语："师傅，麻烦绕道新花园。"晨雾漫上车窗时，她感觉指尖被轻轻勾住，少年掌心有未干的水笔渍，画着∞符号。

向日葵田在破晓时分苏醒。林微凉跟着顾星辰钻进观测棚，晨露沾湿的笔记本上写满光合速率公式。他忽然掀开遮光布，十万株机械向日葵同时转向初阳，齿轮转动的嗡鸣惊起云雀如雨。

"这是对照组。"他按下遥控器，真正的花田在另一侧沙沙作响，"今早6点17分..."电子表发出滴答倒计时，"它们会进行第一次自然授粉。"

晨光刺破云层的刹那，林微凉看见两片花海同时扬起金黄花冠。机械组的轴承转动精准如钟表，自然组的茎秆在风里舒展成诗。顾星辰的指尖拂过她发梢沾的蒲公英："你猜哪边先遇见光？"

返校路上，苏妍将天文馆票根塞进许愿瓶："等二十年同窗会，看看谁的种子先开花。"林微凉望向车窗，后视镜里顾星辰的白衬衫被镀上金边，像株永远追光的向日葵。

课桌里的模拟卷堆成新的山脉。林微凉在最后一道大题空白处画下双缝干涉图，笔迹穿过等号变成缠绕的常春藤。顾星辰的橡皮擦突然滚过三八线，在少女草稿本上留下道光合作用曲线——恰与昨夜流星轨迹完美重叠。

放课铃惊落樱花时，他们被锁在器材室的值日生遗忘。顾星辰拆下百叶窗叶片做光栅，夕阳在墙上投下"金榜题名"的光斑。林微凉用粉笔在影子上画圈，圈住两个依偎的影子，像标本箱里永不褪色的并蒂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