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蓝光在地面流淌，林微凉踩着心电图波纹状的影子追到天台时，只抓住半幅染血的窗帘。尼龙布料上歪斜的向日葵涂鸦被雨水泡发，边缘残留着顾星辰常用的安神香——与实验报告最后一页的油墨味如出一辙。

"他往通风管塞了这个。"值班护士递来玻璃标本瓶，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向日葵标本挂着铜牌编号：0927。林微凉旋开瓶盖时，呛人的药水味里浮出张透明薄膜，激光雕刻的经纬度坐标在晨光中显形。

废弃气象站铁门吱呀作响。林微凉按坐标找到第三观测台，望远镜镜筒里卡着本焦边笔记本。翻开扉页的瞬间，父亲的字迹刺痛瞳孔——"2009年孤儿院火灾成因分析"，落款日期正是顾星辰母亲忌日。

"你果然来了。"

苏妍的声音混着山风飘来。她倚着锈蚀的铁架，红舞鞋尖挑着枚铜纽扣，与林微凉腕间的别无二致："十年前你父亲来现场采样，拿走了最关键的火场残片。"她突然甩出档案袋，泛黄的照片雪片般散落——全是林微凉在孤儿院活动的偷拍，每张右下角都标着实验编号。

林微凉后退时撞翻气象记录仪，1999年的磁带滚落出来。沙沙杂音里突然传出顾星辰母亲的声音："...小妍的先天性心脏病不宜剧烈运动，但她说想为星辰跳完最后一支..."

"那场火是意外！"林微凉攥紧铜纽扣，尖锐边缘刺入掌心，"我父亲只是..."

"可你成了最完美的实验变量。"苏妍踢开脚边的汽油桶，打火机蹿起的火苗映亮她眼角的泪痣，"他的PTSD需要情感锚点，而失去父亲的你..."

山风卷着火星掠过耳际。林微凉在热浪中看见十六岁的顾星辰跪在实验室里，将0927号档案塞进父亲的研究报告。原来那些偶遇的温柔，不过是被精密计算的干预实验。

爆炸声响起时，林微凉扑向观测台下的暗格。铁盒里躺着父亲的老式怀表，表盖内侧嵌着烧焦的绸花碎片，背面刻着串化学式——C22H34O7（向日葵生长素编码）。

"你以为他真在乎新花园？"苏妍的笑声混着爆裂声癫狂，"我们不过是他复现母亲遗愿的..."

话音戛然而止。顾星辰突然从通风管跃下，带着山间晨露的湿气将林微凉扑倒在地。气浪掀翻汽油桶的刹那，她看见他脖颈后的植入芯片反光，编号正是0927。

防空洞的潮湿气息裹住两人。顾星辰颤抖的手指解开衬衫纽扣，心口处的手术疤痕狰狞如蜈蚣："母亲去世那年植入的监测芯片..."他按下手机闪光灯，皮下忽然亮起微弱的绿光，"所有实验数据实时上传到维也纳中心。"

林微凉触到疤痕边缘的缝合线，想起父亲解剖课上教的缝合手法。原来那些心悸的瞬间、默契的对视、甚至孤儿院孩子们的喜爱，都不过是芯片刺激下精确计算的情感反应。

"上周的脑部扫描显示..."顾星辰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我的海马体正在模拟爱情。"他笑着点开手机里的3D建模图，林微凉教孩子们画向日葵的画面被分解成神经元信号，"多讽刺，连心碎都是预设程序。"

洞外传来消防车的轰鸣。林微凉摸到他背包里的药剂注射器，针管标签印着"情绪阻断剂——实验终止阶段专用"。她忽然明白太平间那夜他塞来的字条，原是最后的求救信号。

"带我看看真正的向日葵吧。"顾星辰的额头抵在她肩窝，体温低得像山涧溪水，"在芯片停止工作之前..."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找到气象站后山的野生花田。顾星辰栽进花丛的瞬间，惊飞无数金翅雀。林微凉跪坐在他身侧，看着露水从他睫毛滚落到向日葵花盘，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他说："你捡舞鞋的样子像在灰烬里找星星。"

怀里的监测器突然响起刺耳鸣叫。顾星辰用最后的力气扯下芯片，黏连着血肉的金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密码是...你第一次心跳过速的日期..."

林微凉在渐弱的心跳声中翻开实验日志。最后一页的折痕里夹着瓣风干的向日葵，背面是父亲的字迹："情感变量不可控，但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时，她握紧那枚带血的芯片。阳光下，花田里所有的向日葵突然齐刷刷转向东方，仿佛在举行某种庄严的告别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