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来得猝不及防。林微凉握着剪刀的手一抖,绸缎上的向日葵花瓣顿时缺了道弧线。窗外梧桐树在狂风里乱舞,像极了那夜实验台上失控的紫色溶液。
"微凉!"母亲举着漏电的熨斗冲进阁楼,"快把电闸关了!"
在黑暗吞没房间的瞬间,她看见手机屏幕亮起——顾星辰发来的定位,是城郊废弃的物流仓库。
出租车在雨幕里颠簸时,林微凉攥着那朵褪色绸花。司机嘟囔着"这种天往火场跑真是疯了",她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三小时前新闻快讯闪过老仓库失火的画面,镜头里掠过的向日葵涂鸦墙,分明是孤儿院旧花园的残迹。
焦糊味混着雨水灌入鼻腔。林微凉踩着积水冲进警戒线,望见顾星辰跪在废墟前的背影。他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背上,隐约透出肩胛骨处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照片里不曾有过的痕迹。
"你怎么..."他转头时,林微凉看见他掌心的水晶星星风铃。融化的铜丝裹着焦黑的水晶碎片,正是义卖那天他们亲手做的猎户座。
消防车刺目的红光里,顾星辰的声音像浸了雨的灰烬:"十年前平安夜,这里还是向日葵花园。"他指腹摩挲着风铃残骸,"苏妍的《胡桃夹子》跳到第三幕时,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
雷鸣碾过天际的刹那,林微凉突然看清他锁骨下的疤痕——分明是水晶灯坠落的形状。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当年医院走廊里,那个裹着绷带给哭闹孩子折纸鹤的少年,原是他褪色的轮廓。
"苏妍把我推出火场时,发卡勾住了幕布。"他举起半枚焦黑的向日葵发卡,与孤儿院相册里那枚一模一样,"她说要替我去看维也纳的新年音乐会。"
雨水顺着林微凉的眼睫往下淌。她想起化学竞赛那日,顾星辰按住她手腕时突然苍白的脸色;想起他总在雷雨天消失的四十三分钟;想起运动手环闪烁的红光原是烧伤旧疾引发的心律失常。
瓦砾堆里突然传来微弱的猫叫。顾星辰几乎是扑过去的,碎石划破膝盖也浑然不觉。林微凉举着手机照明,看见三只湿漉漉的小猫蜷在铁柜夹缝里,旁边散落着烧焦的芭蕾舞鞋——与苏妍相册里那双如出一辙。
"当年她穿着这双鞋跳完最后一个旋转..."顾星辰抖开浸透的校服裹住小猫,火光在瞳孔深处明明灭灭,"我总想,要是没提议办圣诞晚会..."
林微凉突然握住他颤抖的手腕。烧伤的皮肤在她掌心微微发烫,仿佛触碰到了那些被岁月掩埋的余温。"不是你的错,"她声音很轻,却斩断了雨幕,"就像实验事故不是我的错。"
怀中小猫发出细弱的呜咽。顾星辰的呼吸突然急促,运动手环爆出刺目的红光。林微凉摸到他滚烫的额头,才惊觉他在发烧。
"去医院!"
"先送它们..."
争执间手机从口袋滑落,屏保照片在雨水中清晰起来——是七岁的林微凉穿着天鹅裙,在儿童节舞台上捡舞鞋的瞬间。背景虚焦处,满脸绷带的少年正弯腰拾起她发间坠落的绸花。
顾星辰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拼图归位:维也纳音乐会存根上的日期,孤儿院拆除的轰鸣声,还有每年圣诞寄往奥地利却永不拆封的信件。原来他早已见过光明,在成为困兽之前。
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时,林微凉感觉肩头一沉。顾星辰滚烫的呼吸拂过她颈侧,呓语混着雨声淌进耳蜗:"那年你捡舞鞋的样子...像在灰烬里找星星..."
急诊室冷白灯光下,林微凉望着他手环上跳动的数字。护士说伤口感染引发高烧,她却看见他枕边露出一角烧焦的信封——收件人地址是维也纳歌剧院,邮戳日期停在去年平安夜。
晨光染透窗帘时,顾星辰的烧退了。林微凉正欲起身买粥,突然被他勾住小指。少年眼尾还泛着病态的红,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等出院...带你去个地方。"
她低头看见两人交叠的掌心,烧伤的疤痕贴着茧,像两片拼合的残月。窗外暴雨初歇,积云裂开道金缝,有光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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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