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温的呼吸落在沈柔眉骨上,带着点不稳的颤。她看着沈柔眼里的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亮得惊人,把她此刻的狼狈照得无所遁形。
“走慢点。”
沈柔扶着她的胳膊,刻意放慢脚步。
田埂上的野草没过脚踝,沾着热气,蹭得裤腿发痒。沈韵温的步子很轻,像怕踩碎什么,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手却始终没松开沈柔的手腕,指腹在那处轻轻摩挲,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柔用右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水。
她们路过巷子时,沈柔瞥了眼二柱子家,恰巧听见院里传来响声,二柱子正蹲在地上给岚姐戴助听器:“姐……我……我来给你戴助听器,你……不要动……”岚姐欣慰的点点头,不再作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样和谐的场面,沈柔很少再见到,虽然记忆中对他们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毕竟是街坊邻居,礼貌打招呼是不可避免的,沈柔和他们隔着距离,完完全全忘记该怎么称呼。沈柔偷偷靠近她耳边,难为情悄悄问了一句:“我要怎么称呼她?”
幸亏声音小,不然听见就糟糕了。当然,是沈柔自认为的,事实上岚姐出了名的人美心善,自然不会介意。
她凑在沈柔的耳旁说:“叫她岚姐。”
此时,助听器已经戴好岚姐的耳朵。
沈柔有模有样的点头,嘴角扬起一抹难见的笑容:
“岚姐好!”沈柔心惊胆战,生怕岚姐不搭理自己,特意调高语调,目的可想而知,之前过年问候亲戚时,七大姑八大姨默认耳朵是摆设零件,或者换个说法——装饰物。沈柔喊了两遍也不理会自己,拉不下来台面的沈柔,被逼无奈又得喊第三遍,究竟谁能体会这种绝望的感受?
沈韵温听到这种响亮的声音,不可置信转头盯着她,岚姐倏忽之间抬头,像是在确认是谁,一眼看见她和沈韵温,互相搀扶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沈韵温,已经听到了令沈柔满意的答复。
岚姐眼里闪过泪光,声音清亮:“啊……你好!你好!是沈柔对吧?刘婆婆家的外孙女?”岚姐立马站起身,拍拍身上围裙灰尘。
沈柔一下子清醒过来,忙不迭的点头:“嗯……是的……”岚姐喜笑颜开,连忙招呼她们进来歇一会儿:“快!进来坐会儿……”说完,还不忘轻轻摸了下崭新的助听器,似乎是在感谢。
沈柔刚要拒绝,岚姐最先看见状态不好的沈韵温:“是沈韵温啊!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岚姐做好情绪调整,不停深呼吸,眼眶的泪水不停打转。
然而,沈柔震惊之余咽了下口水,或许自己早该猜到这新款的助听器,就是眼前的人送给她的,也是她上周派人特意寄的。
沈韵温浅笑盈盈,认为都是邻居,做这些小事都是应该的,当然,岚姐不用特意为这件小事,而大费周章请客吃饭。她只希望岚姐和二柱子,好好生活,不用再被那些嘴碎的大妈嘲讽。何况,小时候岚姐提供了很多帮助,她处理这些乃是顺水人情。
“没事的,岚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二柱子看见她们,猛地站起来,手里攥着随身携带的糖:
“小温姐!”
沈韵温闻声扯出个笑,微微点头适应。
“我……我有糖!”
二柱子从兜里掏水果糖,硬要塞给沈柔和她:“吃……吃……吧!”她默不作声侧过脸,旁敲侧击沈柔接过二柱子糖果,沈柔一点即透,表情严肃替她接过来:“谢谢。”沈柔张开手掌,随即攥着四颗橘子味的糖果。
二柱子这人挺好的,可惜没有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痛苦的往事是一生的遗憾。
沈韵温实在是扛不住,简单寒暄几句后离开了。
快到沈韵温家时,她停住脚,往旁边草垛挪了两步,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声震得她肩膀发抖,胸口中间短暂的刺痛,沈柔慌忙轻轻拍她的后背,掌心能摸到她骨头:
“你没事吧?”
“没事儿……”沈韵温拿帕子擦了擦嘴,帕子上沾着不显眼的血丝。她飞快叠起帕子塞进去,抬头时眼里的水汽还没散。
与此同时,她的背后冒出了很多细汗。
沈柔手指僵在半空,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明明看见那点红了,烫得人眼睛发疼:她为什么要隐瞒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想让我担心吗?连帕子上都粘有血丝……
沈柔丰富的想象力,突然想到电视剧经常演的戏码,女主身患重病,出于不让心爱之人牵挂,然后一直隐瞒到大结局,偏偏给观众一个下马威,女主蓦地咳嗽,发现手心上有鲜艳的血迹。
沈柔要是再顺着思路钻牛角尖,就真以为她是这样的,现在的沈柔脸色难看至极,不停抿着嘴唇,手指若有若无地伸缩。
沈韵温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像要哭了。”
沈柔别过脸,望着远处放空,双眼发酸,强装镇定:
“啊……有吗?我只是眼里进了灰尘……”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
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连生病都要笑着说没事。
“沈韵温。”沈柔的声音有点哑。
沈韵温:“怎么了?”
她又在哄人了。用那种温柔的、带着点恳求的语气,让人没办法拒绝。沈柔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眼底强撑的笑意,突然很想抱抱她,像小时候她抱自己那样,用力地抱一抱,让她知道不用总是这么硬撑着。
可沈柔最终摇了摇头。
沈韵温刚要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发现空空如也,原来是自己出门太着急,忘记带钥匙:“我忘带钥匙了。”
沈柔明显闪过吃惊,没多说什么,径直将她带往自己家。
推开沈柔家院门时,树影斜斜铺在地上:“你先进去,我去给你……”沈柔说着前往客厅倒水,却被她按住手。她的指尖贴着沈柔手背,能摸到沈柔皮肤的血管:“我不渴。”
沈柔把她按回沙发上,“你……先躺着……”累瘫了的沈韵温半躺在沙发。脸颊陷在靠垫里,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滞涩。沈柔回来蹲在沙发边,害怕惊醒她,也是这时看见她鬓角冒出一丝白发:我的天……哦不!怎么长白头发了?一定是压力过大导致的。
沈柔转念一想:她半躺在沙发上不累吗?
“躺、躺好点?”
沈柔的声音有点发紧,将手试探着伸过去。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被轻轻按住了,她没睁眼,声音闷闷的:“好。”
沈柔没再动,只是静静蹲在那儿,看着她的手:那双手平时总是稳稳的,握笔、挑水、甚至修农具时都很利落,此刻却在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沈柔望着这双手出神,真心认为她的手比谁都好看。
手好看,好想摸。
摸吧……她不会介意的。
说不定人家正希望我安慰她,摸一下也无妨。沈柔刚要上前轻轻碰她的手。灶台的水壶不合时宜破坏气氛,“呜呜”响起——是刚才烧的水开了。
沈柔慌忙起身:“我去拿毛巾。”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分,又赶紧压得更低:“很快回来……”她在水盆里兑了凉水,把毛巾浸进去,拧到半干时,手指触到水面的凉意。
回到客厅时,沈韵温好像睡着了,沈柔踮着脚走过去。沈柔蹲在沙发边,把毛巾敷在她额头。她反倒是没醒,只是无意识往毛巾那蹭了蹭,像是在寻求凉意。
沈柔僵了半天不敢落下:“是不是太凉了?”
沈韵温出声:“没有……”
沈柔隔一会换毛巾。凉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她看着沈韵温脸色一点点褪去潮红,眉头也渐渐舒展,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中途沈韵温醒过一次,眼睛半睁着,眼神还有点蒙,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发了会儿呆,转头看向沈柔:“沈柔,谢谢你照顾我。”
沈柔蒙圈了。
照顾喜欢的人天经地义。沈柔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手忙脚乱地把刚换好的毛巾敷上:“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嗯……”沈柔学着刚才她和岚姐说的话。
沈韵温的嘴角动了动,想笑:“毛巾有点凉。”
“凉、凉才管用。”
沈柔把她的手塞回去——是一条薄被,找出来盖在她身上的,以防着凉:“你先休息会儿……我不打扰你了。”
沈韵温往她这边偏了偏头,额头抵着毛巾,呼吸渐渐又平稳下来。或许只有这样的答复才会让某人安心,阳光移过沙发,照在她手腕上的手链。
沈柔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沙发边,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她的睫毛长,鼻梁高挺,嘴唇因为缺水有点干裂。
她还是一样的好看。
嘴唇有点干,我要她倒一杯水。
这次回来时,看见沈韵温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像是在找什么。沈柔走过去,轻轻握住那只手,她的指尖在被握住的瞬间,像是找到了安稳的落点。
“我、我在的。”啊啊啊!我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莫名其妙和沈韵温说‘我在’?好尴尬……朋友之间说这种话超肉麻的,又不是在演偶像剧,没事,反正这句话也挺有安全感。
你说我要是对她耳朵说‘不会走’,会怎么样?会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感受?嗯!好有趣!让我来鼓起勇气大胆尝试一下!
沈柔故意咳嗽了两声,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
“我不……不会走的。”
最后说完有点后悔,但不多。
沈柔羞红的捂着脸,感觉心跳在蹦迪。
我不想开学!开学我就不能更新了 NONO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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