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缓过神，沈韵温又翻到后一页写着：

　　【清泉说喜欢闻栀子花的香味】

　　每一个细节，都精准戳中沈柔的记忆。

　　她张了张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韵温合上书，语气里带着冷静：

　　“现在，还需要我回答吗？”

　　沈柔的脸瞬间爆红，质问变成了满心的羞赧。

　　她开始责怪自己太傻了！太天真了！

　　她怎么到现在才察觉沈韵温是余晖？

　　这也太笨了！她本该早点发现问题的，这样首先发现笔友的身份，就应该是她才对！

　　沈柔一向保持清晰的头脑，在此刻开始混沌。

　　她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她和沈韵温相处的日子。

　　如今，一想到沈韵温对自己说的每一句安慰，做的每一件事情，全部都将化成白色泡沫。

　　估计以后沈柔再也不想见到沈韵温了，没有勇气和她说话，没有勇气和她见面。两人关系好不容易得到短暂的缓和，结果直接降到冰点。

　　她先是沉默：“……”

　　心里还是接受不了沈韵温就是余晖。

　　沈柔需要适当的时间，来适应这段复杂的关系。

　　沈柔低下头小声说：“可是你发现我是清泉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呢？”

　　沈韵温神色淡然，仿佛她自己才是游戏主导者。

　　沈韵温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其中的原因。

　　沈韵温之所以暂时不戳破，想以“惊喜”的方式在合适时机告知沈柔，还觉得这是对沈柔之前没认出自己的“小惩罚”。

　　可是时机未到且被打破了。

　　难道就说我只是想逗逗你吗？

　　这是坚决不可能的！

　　按照沈柔现在的状况，必须要慎重回答。

　　否则后果自负。

　　“抱歉，我当时是在帮你拿信件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信封上的字迹，而且是你主动告诉我，你是收信人清泉的，不是吗？”

　　沈柔一时无言以对。

　　可以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柔确实认为她说的有点道理。

　　那也不能完全怪沈柔自己吧？

　　怪自己反应迟钝？

　　怪自己思想古板？

　　怪自己心思敏感？

　　那也不能这么说。

　　沈柔是有难言之隐的……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发觉沈韵温是笔友，那也是人之常情，沈韵温兴许能够体谅她的难处。

　　“是这样没错，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一声啊……”

　　她带着责怪的语气道。

　　“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就是我的笔友……”

　　后面底气不足了。

　　她不能表现的勃然大怒，也不能漠然置之。

　　沈韵温觉得她本身也有做的不妥之处。

　　所以沈韵温才先道歉。

　　至于原不原谅，那是沈柔的事情。

　　假如她不原谅，那是常理常情。

　　假如她原谅，那是有朋故恕。

　　“不好意思，沈柔，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她心里是有点惭愧不安的。

　　也有无法言说带着克制的雀跃。

　　沈柔见她一副假装可怜兮兮的样子，都于心不忍朝她发脾气，那些未说出口的斥责，都化作不曾认出的惋惜与别扭的心疼。

　　“哦，我知道……”

　　她忽然和沈柔对视一眼，沈柔立马挪开视线，生怕她识破自己的想法。

　　“你能原谅我吗？”

　　沈韵温从容不迫道。

　　她知晓她要是不主动承担错误，她就完蛋了。

　　犯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认。

　　“……”

　　沈柔还在气头上。

　　沈柔心里想的“不要”，但现实中她不敢这么说。

　　沈柔抿着唇，心里那点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她的道歉诚恳，眼神里的认真让她没法再揪着不放，可心里那股别扭劲儿还没散去。

　　沈柔没应声，视线胡乱瞟着，不知不觉就挪到了旁边的书柜前。书架上摆满了书，排列得整整齐齐。

　　沈柔看得有些出神，脑子里还在乱糟糟地转着——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竟然来自身边人。

　　“我……”

　　沈柔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身体不小心蹭到了最外侧的一本精装书，那本书本就放得有些松，被她一碰，顿时失去平衡，“啪嗒”一声朝地面坠去。

　　沈柔吓得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却慢了半拍。在书快要落地时，一只手稳稳地从旁边伸过来，轻松将书托住。

　　“小心点。”

　　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

　　她把书放回原位，侧头看向沈柔，眼里的从容里多了点无奈，“站这么近，是想找什么书吗？”

　　沈柔脸颊发烫，刚才的慌乱还没褪去，又添了层窘迫说：“没……没有……”

　　沈韵温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没再追问，轻声道：

　　“其实我一直期待，你知道我是余晖时的样子。”

　　这句话让沈柔猛地抬头，撞进她暖意的目光。

　　那些因笔友身份而起的亲近，因现实关系而生的疏离，在这一刻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心里的疙瘩好像忽然就解开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闷，一个字一个字说：

　　“那，我，原，谅，你，了。”

　　其中“我”字的声音是刻意的沉重。

　　话音刚落，她往前轻轻靠了半步，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那……能抱一下吗？”

　　沈韵温把拥抱当成相认的谢礼了。

　　沈柔愣住了，手指缩了缩。

　　空气仿佛静了几秒，她看着沈韵温眼里的认真，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吟：“嗯……”

　　反正都是“好朋友”抱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

　　如果在这种场面拒绝的话，是不是下不来台面？

　　她在答应之前还是有点紧张的。

　　一般大度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同意。

　　沈韵温轻轻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很轻的拥抱。

　　热流的气息萦绕，沈柔僵了一瞬间。

　　还挺有安全感的，是怎么回事？

　　虽然身上有点热热的。

　　但这种感觉有点奇妙，让她不自觉靠近沈韵温。

　　随即慢慢放松下来，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好像都在这个拥抱里慢慢沉淀了。

　　甚至抱的时候，她的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合适只能干巴巴的将手张开。

　　但是她第一次拥抱，感受到这奇怪的触感。

　　她以为沈韵温是不会和她拥抱的。

　　换一种说法是她不可能同意拥抱。

　　这一次不一样，她为沈韵温破例一次。

　　等两人松开时，沈柔的脸更红了。

　　她慌忙别开视线，手却不小心碰到了刚才那本书，又是一阵慌乱，她不敢抬头看沈韵温，目光落在沈韵温的本子。

　　她看着沈韵温手里的书，又想起自己刚才没打招呼就翻日记的事，愧疚感涌了上来：

　　“那个，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翻你东西的……”

　　她越说越急：

　　“我知道乱翻别人东西不对，你不要生气……”

　　沈韵温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了：

　　“好，不逗你了。”

　　她抬眼看向沈柔，眼神里带着平常的柔和：

　　“我没生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沈柔猛地后退半步：

　　“那我、我回家了……”

　　说着要往外走，刚走到客厅，就被夏梅拦住了。

　　老太太往她手里塞了个苹果，嗔怪道：

　　“这孩子，留下来吃饭诶。”

　　沈柔还想推辞，夏梅已经拉着她往餐厅走：

　　“小温也答应了，你要是走了，外婆要伤心了。”

　　沈韵温跟在后面，看着她被外婆拽着走的背影。

　　她捏着手里的苹果，指关节都泛红了。

　　由于太别扭了，她还在数着苹果的纹路数量。

　　夏梅的热情把她那些心思烤得无处遁形。

　　她偷瞄了眼跟在身后的沈韵温，对方正垂眸看着地面，侧脸的线条在客厅暖光里柔和了很多。

　　“外婆，我……”

　　她想找理由推脱，手腕也被夏梅攥得稍松了些。

　　夏梅脚步轻快，特意指了指餐桌：

　　“你看小温刚买的火腿和土豆。”

　　她顺着餐桌看去，果然见餐桌上摆着个青花瓷碗，里面盛着海鲜粥、孜然火腿土豆丁、鱼香肉丝。

　　这是她上次在信里随口提过的喜好。

　　原来那时候对方就记在心里了。

　　事实上，沈韵温比她的心思还要细腻。

　　这个小发现让她心里更乱了。

　　笔友余晖的温柔，沈韵温的细心，像两股缠在一起的线，无法理清。

　　她刚想开口，就听见沈韵温在身后轻声说：

　　“下次可以尝尝我做的。”

　　夏梅立刻回头看了沈韵温一眼：

　　“就你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