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早晨，江禾把肖战送到学校门口，在肖战下车时，没忍住把人拽住。

“要不然还是请假吧？”

肖战唇色苍白，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睫垂下来，没什么精神，但瞳孔水亮，是高烧过后的状态。

“不用了。”

昨天傍晚老爷子醒了一次，正好肖战前去问护工情况，一见面老爷子就爆发了，拿起桌上的吊瓶朝肖战砸了过去，肖战躲了，但没完全躲过，被砸中了肩膀，他还没来的及喊疼，老爷就被气昏了，那场面，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等安顿好老爷子已是半夜，肖战不放心，便在医院守了一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老爷子身上，没有一个人想起肖战受了伤，等江禾早上赶过去，肖战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烧的神志不清了。

好说歹说才劝他去打了退烧针，肖战又非要来学校。

“你不是说你们的课程都学完了吗，请一天假没事的，你们老师也能理解的。”

江禾说的没错，但肖战沉默了会儿，才说：“老爷子昨晚把钥匙收回去了。”

“什么？他把钥匙收回去了？我看他不是心脏病是老年痴呆吧，他儿子犯的错到底还要怪在你头上多久？我操了。”

江禾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惨，但一对比肖战，好像又还好，至少她没有一个坐牢的爹，一个跑路的妈，和一个拎不清的爷爷。

肖家具体发生了什么，江禾不太清楚，只知道肖战的爹是被他妈送进监狱的，然后他妈就跑了，从那之后老爷子就对他妈的怒火迁怒到了肖战身上。

这几年，老爷子对肖战不是打就是骂，一不高兴了，就把肖战锁在门外，可即便这样，这么多年肖战也没怪过他。

正常来说，就算心是石头做的，也该捂化了。

但老爷子就是越活越糊涂！

“那你今晚怎么办？”

“等我放学，老爷子应该睡着了，再去拿钥匙。”肖战说。

“他要是没睡着呢？”

“找个地方将就一晚。”肖战移开目光，他不想对江禾说谎，“或者去网吧。”

“你还在生病。”江禾觉得荒唐，“你要为了他把自己拖垮？”

话音刚落，预备铃响了，肖战忽略江禾的问题，“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

晚自习开始之前，王一博跟着几个博雅的学生一起到了画室，他们邀请王一博一起讨论昨天老师发下来的试卷。

王一博疏离的笑了下，摇摇头，走向自己的位置。

后排来的比他还早，但没像昨天一样学习。

王一博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肖战整个脑袋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捂得有些发红的耳朵。

王一博看了两眼就转回身，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没多久，老师就来了，站在讲台上扫了一眼，语气还算温和，“上课了，睡觉的同学可以起来了。”

等了几秒，并无动静。

老师就说：“王一博，叫一下你身后的同学。”

王一博转过身，肖战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像是睡得很熟，静了两秒，轻轻推了一下。

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破旧的筒子楼里，女人发疯似的大笑，男人面容扭曲，大骂着诅咒，老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还有一个个面露不忍穿着制服的警察，像是一副永远不会消失的画面，无限的重复着。

半梦半醒间，突然恐惧蔓延，肖战想要离开，双腿却像是被千斤坠拴住，只能眼睁睁的看重女人一掌推开那个想要寻求帮助的自己，看着她脸色大变，看着她惊惧大喊：“滚开，滚开，别过来，你这个小——”

别，别那样喊。

“肖战，肖战。”

肖战蓦得睁开眼睛，他看见了自己正在微微颤抖的腿，他闭了下眼睛，放慢呼吸。

“肖战。”

真的有人在喊他。

肖战猛地抬头，清透的眼撞进对方乌黑般的双眸，下一瞬，有了一丝清晰可见的错愕。

“上课了。”王一博提醒完，转了回去，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回放着肖战抬头的瞬间。

刚刚睡醒的人，尚不清醒，模糊眼眸里闪烁着湿漉漉的泪水，像是秋天的雨滴，让人心生柔软和怜惜。

大约是平时没见他这样过，冲击感十足。

“人醒了咱们就开始上课，把昨天的试卷拿出来，前后桌互相批改……”

王一博再次转头，肖战的表情像是在发呆，看起来又有些僵硬，总之不再状态。

嘟嘟——

王一博敲了两下桌子，提醒道：“交换试卷。”

“哦。”肖战垂眸找到自己的试卷递了过去。

王一博盯着看了两秒，确认今天的肖战有些不一样，都敢跟他对视了。

其实肖战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学校待了一天，下去的体温有上涨的趋势，头很晕，没什么力气，噩梦过后，他处于一个放空的状态，什么都没想，甚至没反应过来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试卷讲到一半，看见有道题的解法和他做的不一样，肖战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不对劲，但仅剩的理智不足以支撑他理清现在的状况，只能怔愣的看着试卷。

下课铃响，试卷正好讲完。

“看看自己错了那些题，不会的先问问同学，同学也不会的，下节课再来问我。”

老师走了，王一博回头，先是看了一眼肖战，再看向桌上的试卷，出乎意料的，试卷上只有他的字迹，肖战没有批改。

王一博不觉得肖战是对他有意见，他又抬起眼睫，盯着肖战。

肖战也在看他，眼神特别清澈。

王一博就笑了：“怎么了？”

“？”肖战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

以前相处的时候，肖战总是低着头，王一博对他没有一个真实的印象，这会儿才发现，肖战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五官深峻，睫毛浓密且长，覆着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透着丝丝凉薄。

直勾勾望着人的时候，身上的疏离与冷淡尽数消退，显得温柔多情。

就是这双眼睛，总让王一博有一种熟悉的想法。

一个猜想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王一博抬起手，遮住肖战的下半张脸，灼热的呼吸打在手心，王一博顿了几秒，才将手反过来贴在肖战额头上。

他终于明白了今天晚上肖战的异常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