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乱世惊梦

铜镜里的芍药花钿在烛火下泣血，宋亚轩指尖抚过水袖上的银铃。民国初春的夜露渗进戏楼砖缝，他恍惚听见现代ICU的仪器嗡鸣——就像此刻戏台下的满座宾客，都是等待解剖的标本。

"宋老板，陆少帅到了。"学徒打帘子的手在抖。

胭脂盒底的鲛人泪突然发烫，宋亚轩的笔尖在勾眉时重重一颤。镜中倒影裂成两半：一半是白大褂染血的实习医生，一半是油彩剥落的垂死名伶。他忽然看清戏服领口下隐约的锁妖印，三百年前青丘帝姬被天雷贯穿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台前传来军靴踏地的声响，混着佩刀与银元碰撞的清音。宋亚轩将浸透毒药的绢帕塞进袖笼，却摸到刘耀文昨夜偷偷放的西洋巧克力——锡纸上还沾着现代医院的消毒水味。

"杜丽娘就该死在最艳的时辰。"玉藻前为他簪上白绢花，指尖划过突突跳动的颈动脉，"像你那晚握着手术刀，却救不回心电监护仪上的直线。"

刘耀文的军装领口别着鸢尾标本，那是昨夜宋亚轩在现代病房抢救过的花。副官递来的茶盏里浮着妖市特供的蛊虫，他面不改色地饮下，喉结滚动时吞咽着血腥味——今晨处决的叛军头目，心口纹着青丘图腾。

台上水袖翻飞如垂死蝶翼，宋亚轩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时，鎏金耳坠突然断裂。他看见子弹穿透虚空而来，如同现代手术室里爆裂的照明灯管。身体比意识更快作出反应，飞扑向第一排那个戴将星的男人。

"砰！"

血花在月白戏服上绽开时，刘耀文尝到唇齿间的铁锈味。怀中的身体冰凉得不似活人，戏妆被冷汗晕染成诡异的面具。他徒手去堵汩汩流血的弹孔，却摸到半块玉佩嵌在肋骨间——与他在现代焚尸炉抢回的残片严丝合缝。

"阿姊..."他颤抖的指尖描摹戏妆下的胎记，三百年前的称谓脱口而出。宋亚轩染血的指尖却抚上他后颈的锁妖印："少帅认错人了。"胭脂混着血在青砖上勾画符咒，"我是来讨你欠下的三千亡魂。"

乱葬岗的月光是青灰色的。宋亚轩跪在无名碑前，腐烂的指节深深抠进泥土。这具偷来的尸身正在加速崩坏，左眼珠连着神经垂在颧骨处，他却觉得痛快——终于能光明正大地丑陋，不必像现代那样戴着温和假面。

腐肉里突然钻出嫩芽，是刘耀文埋下的芍药种子。他想起昨夜少帅府书房，那人用佩刀剖开他旗袍下摆，将染血的种子埋进大腿伤口："等花开的时候..."暗哑的尾音消散在雪茄烟雾里，"我带你去法兰西看真花。"

地底传来锁链拖曳声，宋亚轩的桃木簪插进爬出坟茔的僵尸天灵。这些被玉藻前唤醒的尸群，额间都刻着现代医院董事的名字。他在腥风血雨中大笑，腐烂的声带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陆少卿！你的报应来了！"

军装染血的刘耀文出现在坟茔尽头，手中拎着玉藻前的头颅。他望过来的眼神像三百年前锁妖塔下的初遇，那时他还是只会舔伤的小黑猫，而帝姬的裙摆扫过他折断的尾巴。

"医生。"他解开风氅裹住宋亚轩露骨的肩膀，"你的手术刀偏了三分。"掌心覆上对方心口缺失的玉佩，"就像那晚你没发现，我偷换了你的镇定剂。"

往生井的血雾映出两个时空的倒影。现代手术台上，宋亚轩的身体正被激光切割；民国戏楼里，杜丽娘的尸身吊在梁间晃悠。刘耀文握枪的手第一次发抖，他看清两个时空的宋亚轩眼角都有同样的泪痣。

"选一个。"玉藻前的残魂在井壁游走，"用现代的魂补民国的魄，或者..."血雾聚成青丘帝姬的模样，"永远困在时空裂缝。"

宋亚轩突然夺过配枪塞进他掌心，腐烂的掌心包住他扣扳机的手："朝这儿打。"枪口抵住自己眉心的芍药钿，"民国二十三年腊月初七，你在这杀我第一回。"又移到心口，"2023年惊蛰夜，这里会有第二颗子弹。"

刘耀文嗅到他发间的尸臭混着消毒水味，那是跨越三百年的诅咒。他忽然扯开军装露出心口妖纹，握着宋亚轩的手将枪口调转："青丘猫妖有九条命。"子弹上膛的脆响惊飞寒鸦，"我陪你玩到第九世。"

现代医院废墟上，宋亚轩在焦土中挖出半块玉佩。身后传来熟悉的消毒水味，穿白大褂的刘耀文胸牌闪着妖异红光："宋医生，3床患者需要心肺复苏。"

他转身时旗袍变回染血的医护服，腕间银铃与抢救铃共振。ICU里躺着民国装束的刘耀文，心电监护仪显示公元1923。玉藻前的声音从呼吸机传出："你猜这次，是他的妖丹先碎，还是你的魂魄先灭？"

宋亚轩将合并的玉佩按进彼此心口，三百年的记忆如岩浆奔涌。他看清惊蛰夜捡到的黑猫为何独独亲近他——那身消毒水味，与帝姬炼药房里的雪松香一模一样。

"我接住你了。"刘耀文染血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妖纹在相触的皮肤绽放成并蒂莲。呼吸机警报声中，他们听见彼此的第一世：太医捧着受伤的御猫轻声哼唱，窗外芍药承着月光绽放。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