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给摆好鞋子，又问了一遍，看他不回答，只能出去，不多久，煮了缓解的汤，端进来，“起来，喝了这个再睡”。

　　肖战正睡得迷糊糊，男人没法，只坐在床边，多哄了几句，“起来，多少喝点”。

　　“你喝的哪个？啤酒还是白的？”

　　“你都不用醒，我拉你起来，喝了，就好。不然，越睡，头越痛”。

　　肖战哼唧唧不想起来，也没力气起来，只觉得王叔今天很聒噪，好像比几天的话，加起来都多。

　　算是乖，最后，还是配合地往外滚了滚，见状，男人赶紧把他拉了起来，按在怀里，顺利给他喂了几口汤。

　　肖战迷瞪瞪的，再听到响，就是男人出去的声音。

　　王一博站在场坪看了看，就扛起锄头去了菜园子里，想着，过几天自己就走了，老人家一个人搞不来翻土的重活。

　　肖爷爷今天酒宴也折腾得累，在摇椅上眯了一觉，起身到了场坪，天已经有些暗了，远远看到菜园子里忙碌的身影。

　　赶紧去压了一瓢井水，就往菜园子去，王一博埋头干活，听到老者喊他，才抬了头。

　　“肖大叔，你慢点，我就过来”。

　　老人家杵着拐杖，颤颤巍巍，手里还端着一瓢水给自己送，下台阶自然危险，王一博忙迎了上去。

　　喝了水，又继续翻土，老者坐在旁边的草堆，跟他唠嗑。

　　更准确地说，是老人讲，王一博听。

　　等天彻底黑了，两人才回到场坪洗手，进了屋子，王一博点了蚊香，给他倒了温茶，准备去做饭。

　　“一博啊，你跟战战，什么时候去结婚哦？”

　　切洋葱的手，停了停。

　　老者笑眯眯，又朝着王一博继续道，“我们家战战哦，跟了你，挺好，我看啊，这么些年，你也算是···”。

　　“肖大叔”。

　　“呃？”

　　王一博放下了手里的活，简单洗了手，到了老者身边坐下，语气郑重，“肖大叔，这么些年，我不为这个”。

　　“啊？不为这个？！那你为···”···肖爷爷的笑僵在了脸上。

　　显然，满是疑问、震惊和质疑。你不为这个？！

　　不为这个，又为哪个？！

　　人做好事，总图点什么？总有个动机吧？！

　　不然，10年，加上看病期间，都快11年，这么花钱出力，勤恳用心，这逻辑对吗？说出去谁信？！！

　　王一博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似有一盆冷水，咵嚓将他从头淋到脚。

　　冰冰凉一大片。

　　虽然这几天，肖战的电话和划清界限，他已经猜到了。

　　但面对相处了十年有余的老人，对上此时这样的眸，他还是不知道该说自己是愤怒多一点，还是荒凉多一点。

　　满脸的沧桑，会因为你在翻土，摇晃着身体给你送水；也会因为担心你被蚊子咬，大半夜，找了蚊香，一步步给你送来···

　　但也会，介意和戒备，你真的图他宝贝孙子。

　　伎俩不多，你一眼就能看穿···

　　说起来，为什么帮···最开始，王一博吃饭的时候，恰巧饭店的电视在放，他瞥到了新闻，说是急需用钱，两口子都受了重伤，怎么怎么不容易，看着画面里的医院，离自己也不算远，吃完饭，他就一路骑着摩托去了。

　　当时，一起赶去捐钱的还有几位，但大都是捐了一次就走了，王一博捐完钱，也走了的。

　　只是，那天下了班，夜里回到家，躺在沙发刷手机时，越想越不放心，看千里迢迢赶来的爷孙俩那架势，估计晚饭可能都没着落。

　　于是，他去买了麻辣烫，骑着车轰隆隆又跑了一趟。

　　他只是想送一个麻辣烫给小肖战吃，至少别饿肚子，他爸妈还没脱离危险，爷爷年纪又大了，肯定也没心力照顾他什么。

　　到的时候，小肖战已经懵懂懂窝在爷爷怀里睡着了，而爷孙俩，只默默坐在楼梯过道，没处可呆。

　　就这样，第二天，王一博下了班，又跑了一趟···

　　一天之后，就又多了一天，慢慢的，变成了雷打不动地去看···等恍惚着反应过来，他已经陪了半年有多。

　　治疗不顺利，给的钱也越来越多，甚至看着小肖战总哭，他去，小孩子又高兴，又流眼泪，但每次哭，样子又乖，王一博越去看，就越不舍得，到后来，连治疗的钱都是自己借的。

　　然而，最后，两口子还是走了。

　　小肖战可能并不知道死亡的具体意义，还会单纯地去病房外等，想着到点了，能不能进去看看父母。

　　再几天，王一博本来只是送孤苦无依的爷孙俩回村，再帮着安排已故之人落土为安。

　　临走前，蹲身嘱咐小肖战要乖，小家伙却黏着自己，紧紧握着手，怎么也不愿撒开。

　　王一博图什么···是啊，图什么？

　　当时，这村子是王一博从没见过的贫穷，就是长了虫子的米，也是爷爷反复晾在场坪，说洗洗就能吃。

　　还有没翻新的老旧屋子，好似一个大风就能吹倒，小肖战又瘦，脸上瘪瘪的，好像自己只要转身走了，别说读书，可能连饭都到不了口里。

　　农村的灶台高，小肖战炒菜做饭却很熟练，爷爷说，3岁多，他就自己会搬着凳子，踩在上面做这些了···

　　他也就是抱了小肖战，小肖战哭着问他，什么时候还能看到王叔叔，他就冒出了收养肖战的念头。

　　他···图什么···能不能， 只是因为一次再一次的看不过眼。

　　一件再一件的事情堆叠，他不是非帮不可，只是面对这些，自己不伸手，小肖战就要可怜死了。

　　“10年前，那个道士说的话，我从没放在心上”，如果做好事，非要解释清楚动机，那就不得不把这个聊开。

　　他知道老者在试探什么，担心什么。

　　当时，背去山上，小肖战抽到了上上签，说实话，3个人都开心。老者其实心底也知道，孩子跟去城里，肯定比跟在自己身边好几百倍，只是偶尔冒出善良，觉得太耽误对方了。

　　但有了抽签，好似很多事情，自己心里就能找到某种理由。

　　从道观出来，小肖战看见一棵大树下，排着长长队伍，爱看热闹的本能，就拉着王一博走不动道，“王叔叔，他们这么多人，在那里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