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看,那个人好像又来了。”
“来就来呗,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呼小叫什么?”
“都照他那个吃法,我们关门算了,还做什么生意?!”
王一博好奇抬了抬头,正在说话的那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刚好走到他面前,将他点的一壶茶放下,说:“客观,这是您要的永川秀芽。”
帮他倒了茶又说:“您的菜马上就好,请稍等。”
大抵看出这是个贵客,所以态度也格外不同。只是刚转身离开,在门口遇到另一个进店的人,脸色马上就耷了下来,“我远远看到,一猜准是你!”
态度比刚刚对他爹的抱怨还差,王一博不由纳罕,开店做生意,怎么还有嫌弃客人的道理?
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瘦高男人背对着他站在柜台边,从王一博的角度只能看到露出的一段侧颈和挺得笔直的脊背,还有穿的不怎么合身的衣服。
深青素色长袍,腰间一根带子随意束着。
王一博静静看了两秒,觉得这简单利落的穿衣风格、还有偏青色的喜好倒与墨染有些相似。
那人身上还背着一把剑,想来应该是江湖人士。
没钱、性格也粗犷的江湖人士,被客栈小厮看不起实属正常。王一博未做他想,只是冷不丁又想起墨染,心情受了影响,盯着面前刚上的一大盘牛肉,却没了吃东西的欲望。
安静地喝了半杯茶,放下杯子,看着里面漂浮上来的几根绿芽,想起有一次跟墨染在府中对饮,当时喝的就是这个茶,墨染当着他的面往杯口掸了一下指甲,将杯子推过来,问:“王爷,你再看这杯茶有何不同?”
王一博观察片刻,又凑上去嗅,最终摇头,“没发觉。”
墨染笑了笑,“那我们换一换,王爷就喝我这杯吧。”
王一博绷着唇笑了下,端起来一饮而尽,仰起脸说:“说吧,往里面下了什么料?”
墨染脸色微红,似嗔非嗔地问:“知道加了东西你还喝?不怕是剧毒?”
王一博对上他明亮的眼睛,回答说:“你会给我下毒吗?”
随口一问,却让墨染怔愣,不过也只片刻,片刻后墨染起身,蹲在他面前看他,问:“那王爷现在有什么感觉?”
平日里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姿态,王一博憋着笑,似是恭维回答说:“锦王妃下手,自然不可能让人品出异常来。”
墨染就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脑袋凑过去,嘴巴覆在他耳边轻声说:“此物名为‘情丝’,王爷猜猜是什么东西?”
这还用猜?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媚药。
不知是墨染说话时传到皮肤上的热气太烫还是刚刚饮下一杯热茶的缘故,王一博真发觉身体里滋生出一股热浪,他攥住墨染的手臂,皱着眉问:“从哪里弄来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我自己做的。”墨染笑得俏皮、有恃无恐,“想让王爷试一下效果。”
王一博盯着他笑得弯起来的那对眉,险些控制不住,站起来将人抱在了怀里,拥着就往内室走,还不忘嗔怪,“本王用得着这个?”
墨染笑着躲,“王爷……王爷你……抱太紧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叫夫君。”
“我不,反正叫什么都没用……”
……
等到再出来,煮好的茶早已凉透了,墨染看了一眼日头,瞪了王一博一眼,“都怪你,闹了一个时辰还多。”
王一博无辜地摇摇头,“为夫帮你试了药效,尚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墨染把紫砂壶放在炉上继续烧,又重新取了茶叶来,“别浪费了我的茶,这还是我先前从渝州带来的,统共没剩多少了。”
王一博平日喜欢喝酒,对茶并无研究,便问:“什么茶这么金贵?”
“我娘还在时,自家茶园里改良过的永川秀芽,都是她亲手种的,外面买不到。”
墨染并不经常提起父母,王一博从只言片语中猜出那定不是寻常人,但具体什么身份,墨染并不肯说。
至于那种也算永川秀芽的茶,除了拿出来跟王一博喝过的一些之外,还剩了一罐被他妥善保存了起来。王一博曾问过那茶除了喝还有什么用处,墨染淡淡一笑,回答他:“情丝就用到了这个。”
原来还能做药。想来也可以制毒吧。
王一博就曾见过墨染制毒,不知道什么名堂的毒药,用在了庄子里的鸡鸭鹅身上,可怜那些家畜一夜之间口吐白沫要死不活,第二天墨染给它们喂了解药,又都活蹦乱跳起来。
“你知道最好喝的永川秀芽在哪里吗?”
一道高亮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王一博的思绪也就此打住,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隔壁桌子一对中年男人正在高谈阔论。
“唐门知道吧?唐门后山环境得天独厚,那里采的才是最正宗的永川秀芽,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有尝过。虽说没人管,但不敢去啊……”
“提那地方做什么?晦气晦气……”
“确实,哎,可惜啊……不说了不说了……”
唐门曾是江湖中最大的门派,但一场变故满门遭灾,曾经辉煌一时的地方也成了人们口中的晦气之地。
那两个人没再继续,王一博对此也无多少兴趣。
倒是另一边,突然又传来店主儿子犀利的喊声,“哎我说,你又这样啊?”
青衣男子压根不理他,继续手里的铁勺,利落地往碗里盛满了粥,一挑眉说:“你们外面贴了,说白粥免费啊!”
“那是来吃饭的客人,给客人免费供应白粥!”
“我也是客人啊!”
“你这……点一小盘最便宜的素菜,喝了三碗粥了!”
那少年脸上尽是愤慨,青衣男子仍然无所谓,端着碗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说:“等下还得再来一碗!”
王一博没忍住笑,只觉得那人没钱还理直气壮的样子,倒跟墨染有得一拼。
他跟墨染还未成亲时,墨染带他出去吃东西,每回都是他结账,有次他问了一嘴:“是谁说请客的?”
墨染不以为然,“我请客,没说我要付钱。再说,我在王府里当差,每个月才几个钱?王爷好意思坑我这点月钱?”
王一博说不过他,就佯装生气,“那行,下次我不跟你出来了。”
墨染耸耸鼻子,丝毫不受威胁说:“那枫林晚的相宜姑娘唱曲,我就一个人出来听。”
枫林晚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相宜是枫林晚的头牌姑娘。
王一博瞪起一双眼,“不行,你什么时候出来?还得叫我一起!”
墨染笑起来,“看吧,我就知道你喜欢相宜!”
末了还加一句,“那就还得你结账!”
那青衣男子打了满满一碗粥,一转身跟王一博的视线就对接到一起。
王一博的手顿时按在桌沿上,虽然没出声,但眼睛瞪大了,手背上的青筋也跳了跳。
这人跟墨染长得太像了!
或者,不是像,是一模一样!除了眼前这个人唇下多了颗小痣外。
——跟墨染长得像的人他共见过三个。
第一个是在皇家宴会,镇国公进献歌舞时被皇上一眼看中的一个琴师,宴会一结束那琴师就被皇上带走,眼看着皇上宠信,以为就此飞黄腾达时,不知说错了什么话,被皇上命人划破脸颊关押了起来;第二个是某边关大吏送进宫的,说是画技精湛,但终究也无人见他作过画,那人甚得圣心,一直住在偏殿,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偷偷遣人去王府,求锦王为逝去的王妃积福救他一命,王一博不明就里,还没等出手,那人连夜就被皇上剜去了双目;至于第三个,那只是守卫冷宫的一个低阶侍卫,因冷宫有人自尽,他前往皇后宫中报备,那天恰好是十月初五,在繁花似锦的落英中,提着琉璃灯的年轻侍卫与皇上迎面相遇,自此留在御前,再没有回去。
那三个人各有千秋,但也有共通点,他们脸上总有地方跟墨染高度相似。像是某个角度下的影子,皇上想要追留住一些什么,待角度偏离,眼前人不是心上人,他也变得愈加暴躁,喜怒无常。
但若说像,都比不上这个为了一碗粥果腹的窘迫男子。
王一博从未想过从任何人身上追寻墨染的影子,可此时也难免动容。
青衣人见到王一博的刹那,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法解释的茫然,可那茫然很快散去,他的目光往下,落在那盘还未动过的牛肉上。
吞了吞口水。
王一博盯着他看。身材、五官、细微处的表情,都像是从墨染身上复刻而来。
他按住乱跳的心,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正常,对那人招手,说:“小兄弟,你来一下。”
那人不理他,抿了抿唇,又似在咬牙,从王一博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脸上的几分犟气。
像。像极了。
那人走了,重回自己的座位,王一博顾不得其它,端起那盘牛肉就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了,问:“哎,这位侠士——”
“问路、打听人,或者别的什么事都别找我,我不帮你!”
被一口回绝,王一博也不恼,而是仔细琢磨他的声音。这声音倒跟墨染差别巨大。墨染声线细、清音婉转如珠玉落盘,想当初跟相宜姑娘合一曲《水调歌头》,那真是绕梁三日,令无数达官贵人魂牵梦绕。
而此人的声音则沉下去很多,除了低沉还夹着一丝暗哑。听起来不怎么正常,不像先天而来,更像是因为某种事声带受了损伤而致。
王一博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额上冷汗涔涔,“我想问——”
“不知道。”没等他说完,那人就再次打断并拒绝了他。
王一博无奈,将手边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说:“拿这个跟你换。”
显然,牛肉比王一博更有吸引力,男子吸了吸鼻子,眉又扬了起来,“……我不要。”
“其实,我只是看阁下合眼缘,想问下名讳,跟阁下做个朋友。”
王一博一脸友善,话也说的和气,看起来人畜无害。而且,他实在太饿,那盘牛肉的诱惑也实在太大,男子抬起头问:“名字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那……肉还可以吃吗?”
王一博笑了笑,伸手示意他随意。
男子大快朵颐,连着吞咽好几口之后抬头,发现对面那个穿着矜贵风度不凡的人一直盯着他看,他讪讪收回筷子,说:“肖战。我叫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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