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香园主打的就是幽静,是京中待客商谈以及相看的最好去处,不过萃香园的价格并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开销的,二楼的价格比一楼大堂贵一倍,不管是场所还是茶水点心都要多收费。
宁濯虽说是不愿意这幅打扮见人,但是对于卖官案这件事还是比较关心的,几乎是打开门的那一刻就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落后萧亓半个身位,去看向房间里那个所谓的“主人”。
对方今日没穿官服,端的是翩翩公子做派,一身月白色长衣,笑的温和可亲。
“师兄?”
萧亓有些惊讶的开口:“怎么是你?”
宁濯却是立刻撩起来幂篱,有些不理解的看着面前慢悠悠喝水的男人,小声叫了声:“知节哥哥。”
王知节,大名王恭,名门望族,世家之首的王氏家族长房长孙,现任户部左侍郎,年少时曾在长公主驸马萧楚望门前拜师,也是从小看着萧亓宁濯长大的好兄长。
“我若是不来,你怕是也不会来找我。”王恭站起来,左右看看,宁濯偏开头,没敢看他。
自从六年前他领了先帝旨意一步登天之后,就再也没和他这位兄长来往过了。
“怎么,清玉是不肯见我了?以往在朝堂上,太傅大人不理我一个小小侍郎也就罢了,怎么现下都到了近前了也不肯多让哥哥看两眼?”
王恭摇摇头,又看向萧亓,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感受到手底下蕴含的力量,满意点头,“看来既明这几年也算是历练成了,有几分师母当年的风范了。”
萧亓拿拳头轻砸他的肩头,朗声道:“本来是打算过几日安定下来再去看两位师兄的,师兄你想找我们直接来就好了,你家家奴胆子忒小,我只不过是吓唬两句就害怕了。”
王恭一手牵来一个,将人按在凳子上,“站着说话你们也不嫌累,先坐下,尝尝师兄手里存的好茶。”
伸手取过茶壶,往两盏瓷杯里倒上清香透亮的茶水,放到两个人面前。
自从打完招呼之后便不肯开口的宁濯又变得沉默起来,脸上再没了表情波动,萧亓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两个人。
“那些家奴本就不是王府的人,我近来换了宅子,重新买的人罢了,想见你的人怕是不少,我只不过是比其他人更了解你一点罢了,我知道若是我递了帖子登门,你个混货怕是直接带着清玉跑掉,所以派了人在你府前蹲守罢了。”
王恭说完,有些不赞成的看着宁濯,“宁濯身体不好,你还带着他瞎胡闹,让人看见,一朝太傅被你当成男宠,不成体统。”
萧亓无所谓的摆摆手,脸上还是那种玩闹的笑,“我不过是在惩罚他罢了,他也乐意被我惩罚,再说了,我的人,给别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看,太傅还在府中被软禁,这个人不过是我从别处带来的小宠物罢了。”说完,一挑眉,看着对面笑容挂不住的王恭,手底下却是摸了把宁濯的手腕,意在安抚。
王恭沉默了,好半晌,才给萧亓添上水,“我知晓殿下回来是为了帮陛下查卖官一事,我这里有些线索可以帮到你。”
这下宁濯倒是有了反应,只是语气不太好,显得人都变得冷冰冰起来,“王侍郎,你的家族肯让你沾这趟浑水?”
王家是世家之首,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大家族,整个家族以及门下子弟,抑或者同窗好友占据朝堂三分之一的官员,王恭作为王家下一代的掌权人,一旦决定帮助萧亓和宁濯,不会没有被波及到的倒霉蛋,毕竟卖官鬻爵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动摇国本的死罪,首当其冲的就是筛选官员的户部,更别提王恭还是户部的人了。
“我知晓师弟是什么意思,我也可以在此起誓,我王恭王知节,与卖官一案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有任何不妥之处,我自会前往大理寺认罪伏法。”
宁濯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幂篱遮了回去,萧亓看着这两人的反应,意识到了这六年间应该是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事情,他眸光一暗,又与王恭攀谈起来,两个人讲了点这些年的遭遇,宁濯就坐在那里看着两人交谈。
待王恭将自己的新住处说与萧亓听完之后,便借口时候不早了要回去处理一些事物,并且保证不会和其他人透露宁濯跟在萧亓身边的消息。
等到王恭走后,宁濯才伸手将杯子里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说,王恭他什么意思?”
萧亓手中的扇子一点一点桌沿,眸中思索,“该说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光靠身形就能判断出来是你,还有就是让家奴守在我家门前这件事,总感觉他变了许多。”
“六年了,人总是会变的,我也变了,萧亓。”
宁濯借着幂篱的遮挡,让人看不出情绪,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不近人情,“你若是想来讨我的命便讨,当年那件事本就是我对不住你,你什么时候想要我的命我都奉陪。”
萧亓却在他说完话的瞬间伸手扬了他的幂篱,两个人快速拉近距离,萧亓的眼里全是凶狠的光,“你以为就你们变了?宁濯,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欠我的更多,死对你来说太简单了,我偏不叫你如愿,这段时日你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男宠,在我找到到底是哪个混蛋干出卖官案这等蠢事之后,再议你的命到底该怎么处置吧。”
竹笙默默将幂篱捡起来,萧亓撩了一把宁濯散到脸侧的碎发,给他捋到耳后,“走吧,我们还没到我们该去的地方呢。”
站起身大步走出去,竹笙将幂篱给宁濯带上,“宁大人,我们走吧。”
宁濯反应过来,轻声嗯了一下。
萃香园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萧亓伸手将人抱起来,一脚迈步跨上马车,宁濯这次情绪淡了很多,萧亓和他坐到一处。
宁濯脑子里全都是刚才萧亓的变化,上一秒明明还在说要折磨他的人下一秒就温柔的给他整理头发,又想起今天所见的王恭,脑子里又乱起来。
兴许是马车摇晃又或许是身体未愈,宁濯坐了没一会便意识不清醒起来,只感觉被人揽进一个结实宽厚的怀抱,迷糊着闭上了眼,不可避免的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那是他刚到公主府的时候,才六岁的小孩无父无母,偶然被长公主看上收养在身边,人人都道是走了狗屎运,小小的宁濯不懂那些,只知道面前的夫妻两个是对他很好很好的大好人,像爹娘一样照顾他,但是爹娘已经死在了洪灾中,自己其实分得清。
“娘,弟弟不会不能说话吧,这都多久了他怎么都不说话?”才七岁的萧亓正是狗都嫌的年纪,一会儿伸手戳戳弟弟的脸,一会儿又去拉弟弟的手,因为营养不良比他小了半个头的宁濯就像个娃娃一样任他摆弄,一句话不吭。
“小兔崽子,轻点抱!你今天要是摔了小濯我非得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年少时常在江湖行走的赵玉儿伸手把宁濯接到怀里,萧楚望摇摇头,蹲下身看着萧亓,“小七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以后娘和爹爹不在了,弟弟就是你唯一的家人了。”
“你们要去哪里?为什么不会在我和弟弟身边呢?”
年幼的萧亓还不懂得死亡的概念,但是已经见过生死的宁濯知道。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宁濯有些茫然,他只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在赵玉三人面前说话, 但是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小七和小濯会永远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离,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我以后可以娶弟弟当娘子,这样我和弟弟就永远不会分离了!”
“宁濯!醒醒!”
惶惶然睁开眼睛,面前是萧亓的那张脸,宁濯出了一身冷汗,伸手捂住胸口处的旧伤,忍不住发抖,缓过那一阵之后才发现自己正侧躺在马车里,枕的还是萧亓的腿。
“你怎么了?伤口疼吗?”萧亓还在一旁问着,眉头紧皱,为了让人躺的舒服一点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宁濯闭了闭眼,把脸埋进萧亓胸口处,感受着那点暖意。
萧亓以为他还在痛,又将人搂紧了点,“还是很痛吗?”
“······没有,好多了。”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震得萧亓胸口发痒,他轻咳一声,“你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说完还撩起帘子朝外面喊了句:“加快速度,务必在日落之前赶到!”
宁濯不敢抬头看他,只闭着眼,萧亓以为他睡了,换了个让怀里人靠的更舒服的姿势,轻拍着。
这是多年的肌肉记忆,小时候赵玉经常戍守边疆,萧楚望虽在朝中做官,一年也会有个几次前往赵玉所在的地方做监军,宁濯晚上做噩梦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是萧亓搂在怀里轻拍着哄睡的。
六年了,时过境迁,萧亓练武多年,靠在上面都是硬邦邦的,宁濯却还是觉得安心,又沉进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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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