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淮回到家里，先将书包放好后，脱下校服外套。

　　妈妈正在客厅里哄弟弟玩，小家伙坐在地毯上，手里攥着个彩色的小马，咿咿呀呀地笑着。

　　她歪着头朝他的校服褂上瞧，两个袖子上几乎布满了白色猫毛。

　　“宝贝儿子，你去猫咖了？”她问。

　　“没。”他换好拖鞋，神色平静，不紧不慢的说：“在路上碰到了一只很黏人的猫，就摸了摸。”

　　妈妈笑着问：“怎么没抱回来？”

　　“它有主人。”

　　“儿子，你要是喜欢猫，妈妈给你买一只。”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摇头：“不用啦，妈。我没养过宠物，而且我每天都要学习，没时间陪它的。”

　　“说的也是，你弟弟这么闹腾，怕是养了猫也不安生。”她捏住星星的小脸，笑容绽开，“把衣服放沙发上吧，晚点叫阿姨洗。”

　　“好。”

　　将衣服放好后，他轻手轻脚的上楼走进房间里。

　　他坐到书桌前，打开作业本，可心思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写了几道重点数学题后，他的笔停住了，胳膊一软，趴在桌上顺手打开了手机。

　　微信界面跳出来，聊天列表里没什么新消息，班级群倒是像个热闹的小集市，但似乎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不由得想起今天陆疏白的样子，与前两天相比，他人柔和了许多。

　　或许是不上课的原因？

　　正想着，他的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淮淮，吃饭了。”

　　他应了一声，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星星正坐在地毯上玩着积木，看见他出来，兴奋地举起一块积木在手中摇晃：“哥…哥，城堡！城堡！”

　　他走过去将星星抱起来，星星大张着嘴巴笑出声来。

　　妈妈把切好的橙子放在茶几上，笑着说：“先吃点水果，阿姨还在做菜。”

　　祁清淮抱着星星坐到沙发上，拿起一块橙子放进嘴里。

　　星星摇晃着身子，用力的伸出自己的小短手去够盘子里的水果。

　　“要吃，要！”

　　妈妈走过来将他从祁清淮的怀里接过，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哄着说：“不吃不吃，星星乖。”

　　可星星哪肯罢休，小腿乱蹬，小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喊：“要！哥哥，要！”

　　妈妈朝祁清淮抛了个眼神，他心领神会，迅速将水果端起，稳稳放到饭桌上。接着，他又快步走到儿童房，在置物架上翻找出弟弟的奶嘴。

　　当他拿着奶嘴回到客厅时，星星还在妈妈怀里哭闹。祁清淮把奶嘴递过去，妈妈顺势将奶嘴塞进星星嘴里。星星瞬间停止了哭闹，乖乖的吸吮起来。

　　吃饭时，阿姨陪着星星玩。

　　妈妈夹了许多蔬菜到他碗里，说：“你爸爸说国庆要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姥姥家住几天。”

　　“好。”他吃了口青菜，“妈，我国庆可能没几天假。”

　　妈妈不在乎的笑了笑：“没事，妈给你请假。”

　　“不用了妈，我不想耽误学习进度。”

　　“行，那就你什么时候假期结束，我们就什么时候回来。”

　　“好。”

　　晚饭后，他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翻开书本。

　　一直写到九点，他觉得背部有些酸痛。

　　他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发僵的脖子，缓缓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见外面漆黑一片。

　　月光被厚重的黑云遮住，只有远处几点微亮的光照着黑夜。

　　回到座椅上，他再次打开手机，鬼使神差的点开了班级群群成员那一栏。

　　他点进离他头像最近的那只白猫头像里，往下看却发现朋友圈那一栏是空的。再点进去，上面的背景图是一只小小的白猫，大概是铛铛小时候吧。

　　它毛茸茸的，眼神怯生生的。

　　他盯着那张小小的白猫照片，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他犹豫了许久，三指下滑截了张图。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就是这样做了。

　　他想起陆疏白说这不是他的猫，但他却把猫设成了头像和背景。

　　真的不是他的猫吗？

　　他没再多想，只是洗了澡后早早入睡。

　　他去教室里时，总是觉得身旁少了个睡觉的人。

　　陆疏白在的时候，他总是把脑袋枕在手臂上，睡得昏天黑地，任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他也雷打不动。

　　这个空位置，倒是给班里的许多人腾出了空间。

　　有的人来问他题，就会理所当然的坐在陆疏白的位置上，随后就开始一个一个的排队等。

　　笔尖在纸上不停游走，嗓子也渐渐变得干涩。

　　在讲题的空隙里，他稍作停顿，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他想着如果陆疏白在的话，看到他的桌前围着这么多的人，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直直站起然后走出教室？

　　他不知道。

　　转眼到了晚上放学，他这次没再留在班里。

　　他去了那家买猫条的宠物店，从里面挑挑拣拣拿了几袋猫条和几罐猫罐头。

　　他也不知道小白喜不喜欢吃这些口味，只好都买来试试。

　　天昏昏暗时，他也刚好走到网吧门口。

　　放学的时候路面还撒有几缕阳光，还不到六点半，整个天空都灰了起来。

　　要下雨了。

　　他在门口站立了许久，都未瞧见小白，陆疏白更是没有出现。

　　正想把书包里的猫条和罐头放到门前的椅上，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声：“学生，来上网？”

　　他寻声转过来，是个烫着大波浪卷发，穿搭性感的女人。

　　她将头发全部撩到左肩上，右手夹着未抽完的烟。

　　祁清淮掏出一袋猫条，回答：“不是，我找猫。”

　　“猫？”

　　“一只白色的猫。”

　　女人吐出口中的烟雾，走近，“铛铛？”

　　祁清淮垂着眼点头，他又听到女人短促的笑了声，说：“铛铛估计在里面睡觉吧，只是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也不太清楚，你要不要进去找找？”

　　祁清淮愣了下，呼吸平缓，欲开口时，女人又说：“我是网吧老板，不上网不收你钱，猫你随便撸。”

　　“谢谢。”

　　他跟在老板身后走进网吧。从外面看里面昏天黑地的，实则是有一条很长的没有灯的走廊。这条走廊大概有个三五米长，尽头有很窄的一处楼梯，只能容下一个人通过。

　　祁清淮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走上楼梯，楼梯间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他一直低着头望昏暗的脚下。

　　“你小心点。”老板在前方提醒。

　　“好。”

　　到了楼上，网吧里嘈杂的声音瞬间涌入耳中，各种游戏音效、人们的叫嚷声交织在一起。

　　这个网吧不算大，看起来比较陈旧，应该有些年头了。

　　老板指了指吧台，说：“铛铛在那呢。”

　　祁清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铛铛正慵懒地躺在吧台上，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乎还没睡醒。

　　祁清淮走近，它的耳朵微动，睁了下眼后，又眯了起来。

　　他轻轻伸出手，挠了挠铛铛的下巴。

　　铛铛伸直了脖子，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这是你的猫吗？”他问。

　　“算是吧，但我照顾的不多。”她擦拭着手中的杯子，“我平时不怎么在网吧，都是小白在照顾。”

　　铛铛像是听懂了“小白”这个名字，原本半眯的眼睛瞬间睁得圆溜溜的，耳朵也高高竖起。

　　“小白？”祁清淮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些微妙。

　　这时铛铛坐起喵了一声。

　　祁清淮下意识地摸了摸铛铛的脑袋，它便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奥，就是我雇的一个学生，上夜班的。”

　　刚说完，她的目光就被入口的什么东西吸引去，紧接着微皱了下眉。

　　祁清淮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网吧入口处站着一个人，身上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头发也全部被打湿，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尤为显眼的是，他左眼下还有一道明显的血痕，殷红的血迹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触目惊心。

　　陆疏白？

　　门口那人缓缓走近，老板在吧台上随意抽了几张纸递给他，“怎么搞成这样？又打架了？”

　　陆疏白脚步一顿，眼神有些涣散，像是没聚焦。

　　“没什么事，我去换件衣服，外面下雨了。”他接过老板递来的纸，机械的擦了擦脸上的血。

　　他好像没看见祁清淮似的，径直朝着吧台对面的房间里走去。

　　“这就是我雇的那个学生，看起来脾气不怎样吧？”她漫不经心的对祁清淮说，试图用幽默来解除奇怪的氛围。

　　祁清淮眨了下眼，随意的应了一声。

　　等陆疏白换好衣服出来，头发依旧湿漉漉的，只是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身上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T恤。

　　他走向吧台，拿起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小白，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的身子斜靠在吧台上说。

　　陆疏白还未回答，就听铛铛“喵呜——”一声，尾音拉的很长。

　　“嘿你这小猫，又没喊你。你又不叫小白！”

　　铛铛像是在抗议似的，又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