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灰瓦的四合院隐在竹林深处，分散的点状光源照在垂花朱漆大门，显得宁静又庄重。

如彭冉这种在名利场里待习惯了的人，进了这扇门，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

王一博不一样，他有他自己的滤镜，这个院子所在的位置，就是他们以前的单位宿舍。

他一直都觉得这地方不适合住人，它傍山而建，户型大小都要贴合地形，所以院里的厢房狭窄逼仄，昏暗潮湿，还要和蛇鼠相邻，以至于他对这个地方意见极大。

他双手插兜，跟在彭冉身后，四处张望，挑剔地审视着这个地方。

虽然整体建筑风格都变了，但大体功能结构还是打岔不差，走廊的木雕没品，雕花窗棂太俗，放在拐角做装饰的陶瓷花花绿绿，丑到没边……

　　彭冉看不惯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瞪了他一眼，“你非要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

　　王一博乐了，“你管这叫世面？”

　　彭冉翻翻白眼，指了指头顶的廊灯，“别的不说，这灯罩水晶材质，电线用的都是黄金。”

　　“彭姐，你和他们家装修队很熟？”

　　“王一博。”彭冉给了他一个眼神警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损？”

　　王一博摸摸鼻子，收声。

“两位，在这个厢房。”引路的侍者推开雕花木门，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

屋内已经挺热闹，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人喝茶，有人就站着聊天。

彭冉整理了一下裙摆，脸上堆起笑容，锁定目标，领着王一博就迎了上去，

　　“秦制作，你好你好，是我，彭冉，我们在上个月碰过面，这是我们家艺人，王一博……对对，是罗成导演邀请我们……”

　　王一博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就端着杯茶站到墙角，以便观察四周。

他发现这个屋子里的大多都是制作人或者投资人，唯一一个做台前工作的，只有一个叫余安的歌手。

余安在圈内算是一个挺传奇的人物，网红出生，通过翻唱走红，有很多OST作品，如今还隐隐有朝影视圈发展的趋势。

传说他是一个很长袖善舞的人，很多资源大多靠应酬得来的，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仅王一博进屋的十分钟，他就让三个人抚掌大笑。

就在服务员帮他倒茶的功夫，一只手伸到王一博面前，

　　“你好，余安。”

　　王一博从善如流，轻握了一下他的指尖，“余哥，我叫王一博，您叫我小王或者一博都可以。”

　　“罗导的年末聚会上很少见到新人。”

　　“凑巧，被我经纪人带过来凑数的，之前连罗导的面都没见过。”

　　余安开怀，“你不老实，真正被带来凑数的在那边。”

　　他手指的方向是被镂空的屏风设置成一个半开放的隔间，从他们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一个穿着单薄的长衫的小伙子，坐琴案前弹奏弹古琴。

琴声几乎被谈笑声淹没，以至于王一博一直以为是音响发出的背景音，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律，《流水》。

“他对面，罗成导演正带着人喝茶。罗成导演很有才华，才三十几岁，就操刀了多个已经有IP效应的群像综艺。每逢年末，他都会请一些投资人小聚，他们在这个聚会上，也会大致聊好来年的制作内容和投资方向。所以，被带来这里的艺人，即使是来凑数的，来年的资源都不会差。”

　　“嗯。”王一博随口应合，“里面的人，来帮罗导站台的吧？”

　　余安愣了愣，“你认识？”

　　“嗯？不认识。”他用下巴指了指对面，“那里应该可以看得见罗茶案。就我们聊这几句的功夫，四五个老板过来探过里面的情况了，他们应该很想跟里边攀谈两句。余哥知道是谁吗？”

　　余安看王一博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小王，你眼神不错。”

　　“还需要余哥提点。”

　　“是兰家人。”

　　平州是一个有龙脉的城市，龙尾处有一座矿，从王一博上辈子就开始开采，一直到现在。

那条矿永远都是处于人守着，有人觊觎，有人默默等待时机能够上位的机会。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不管是朝代变迁、产业革新，不管那座矿脉的股东增加还是减少，真正的主控权一直在兰家人手里。

兰家这些年行事低调，但平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知道在平州最动荡的那些年里，是兰家人狠辣的手段保住了这座城市。

没有人知道兰家人在商在在政究竟有多深的根基。

平州一户经商传奇，罗家，往前推几代，都在帮兰家处理矿产的副产品。

两家世家交情甚笃。

“罗成是罗家这一代的老幺，入这行纯粹兴趣。”余安压低声音，“当初他家里极力反对，是里面那位兰先生开了口，才让罗家当家松口。他拍了一部戏就觉得没意思，转头搞起了真人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风后隐约的人影：“他的节目，没人敢拒绝，更没人敢对剪辑指手画脚。玩的就是真实——要么一飞冲天，要么万劫不复。这个圈子里，想攀上兰家的人太多了，而罗成是唯一的途径。”

　　王一博若有所思。

这时，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茶师绕过屏风，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请问，哪位是王一博王先生？”

　　余安猛地转头看向王一博，眼神里写满了“你小子耍我”的震惊。

“罗先生请您喝杯茶。”茶师微微欠身。

王一博点头，泰然跟了进去。

屏风后，罗成与一位身着深灰色唐装的中年男子对坐。

那想必就是余安口中的兰先生。

两人面前的紫砂壶中正冒着氤氲的热气

　　王一博站在茶案旁，身形笔直，目光平静。

罗成抬眼瞥了他一眼，没有互相介绍的意思，语气随意：“王一博，二十岁，孤儿，被一个金山观的王道士收养，16岁进入鑫乐当练习生，出道一年半，背景干净。”

　　兰先生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杯沿上划出一道水痕。

罗成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王一博，指着对面的琴案，问：“认识那个乐器吗？”

　　王一博目光微动，看向茶案旁那架古朴的七弦琴，琴身漆色温润，不是便宜货，不过，也就那样吧。

他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审视，并不在意：“认识。”

　　“让他教一下你。”

　　王一博耸耸肩，上前一步，从他们的茶案上扯了一张湿纸巾，把手擦干净。

他这个举动，终于让兰先生抬眸。王一博却恍若未觉，擦完手后，径自走到琴案前。原本坐在琴案旁的年轻人欠身，恭敬道：“基础很简单，我为您演示坐资……”

　　王一博摆摆手，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琴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让座。

他拨了拨琴弦，有点嫌弃。

罗成看出来了，眉头一皱，“不满意？这是琴的年岁都是你的5倍了。”

　　王一博抬了抬眉，“还行吧，走音了。”

　　他伏身去摸轸子，微调后，用泛音检查了一遍，点点头，“准了。”

　　随即抬手，起式，指尖落在琴弦上，看似随意播奏，一曲不同的《流水》倾泻而出。

王一博并没打算把整手曲子演完，这两句，都是给弹琴的那个小年轻做个启发。

兰先生放下茶杯，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眸深邃，跟他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你不错。”

　　在晚宴开始之前，兰先生就从侧门离开了，没有和任何人交谈，他出现在这里，就好像只是一场意外。

上菜前，罗成特意招呼王一博坐到他身边。这个举动，无声地说明了一切。席间，不断有人举杯敬酒，目光在王一博身上流连，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

彭冉当晚收名片收到手软，每一张递来的名片都像是一张入场券，通往她梦寐以求的名利场。

跟她的兴奋不同，王一博从隔间出来，就像失了魂一样，仿佛与整个世界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回程的路上，彭冉对他夸赞有加，“我是真没想到，你对这种场合应对自如。”

　　王一博冷哼，这种局，他上辈子一晚能赶三场。

彭冉心情好，完全不在意他的漠视，试探，“对了，你和罗总在隔间里聊了什么？”

　　王一博呼吸变得急促。

正当彭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幽幽开口，“他要我卖身。”

　　彭冉一个急刹，“你拒绝了？”

　　王一博闭上双眼，全身都在发抖，“你说对了，我拒绝不了。”

　　当时，兰先生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像看一个物件一样，上下扫视王一博。他的目光冰冷而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姓兰。”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我需要你去成为一个人的情人。”

　　王一博懒散地靠在案边，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要走。

“肖战，”兰先生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你的偶像。”

　　王一博的脚步猛然顿住，身体僵硬。他缓缓回头，目光锐利如刀：“你说谁？”

　　“他最近在考虑移居国外，”兰先生站起身，走到王一博面前，递给他一张烫金名片，“我需要一个理由，让他留在国内。”

　　兰先生抽出胸前的真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条件任你开，想好了明天之前打这个电话。”

　　“你只有两个月。”兰先生说完，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王一博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兰先生没回头，“问太多，你会失去作为工具的资格。”

祝大家新年快乐蛇年大吉！祝一博和战战在新的一年里也得偿所愿！再创佳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