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金陵茶商会那边送了合契来,说是签好了便可先交一批熟茶。”
南意进门通传,透过透花窗子还看得见外间来送合契的留胡须中年男人。
内间烧着炭火,不怎么冷。
溪云盯着外间的留胡须中年男人看了半晌才道:“合契先留下,再叫几个溪家名下的茶庄掌柜来,最好是手里有大额茶引的。”
才被收了茶引,新的又没下来,溪云也不敢肆意行事。
只好多叫几个溪家名下的茶庄来分了这笔买卖,虽然赚得不如以前多,但好歹稳妥些。
南意刚准备出去回话,溪云便又将她叫住:“让人去萧府通个信,茶引的钱也送一份那去。”
南意讶异片刻,后又明白为何要这么做,领命出去了。
金陵是萧氏的地盘,即然在人家的地盘那就要守人家的规矩。
南意和北知两人一起办事麻利,当日下午便请来了五位掌柜。
其中一位掌柜听完溪云的打算后一脸为难,表示这事他不想掺和。
溪云也没强留,让他走只剩了四位掌柜,意味着余下的四人能拿到手的配额又多了些。
溪云将金陵茶商会的买卖大致分了四份给四位掌柜,其中三位都是眉开眼笑,唯有一位同样是女掌柜的,不似另外三人那般欢喜。
她瞟了溪云好几眼,欲言又止。
散场时,那女掌柜磨磨蹭蹭,刻意最后一个留下。
这女掌柜溪云倒是知道,姓刘,是个前两年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孩子才满周岁,家族的生意便她由挑着大梁。
“不知刘掌柜还有何贵干?”溪云递了盏茶到桌子另一端,示意她坐下。
刘掌柜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站着就行。面上露出先前走人的那掌柜一样的为难神情。
“溪大掌柜这些事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要是叫外人知道了……”刘掌柜开口前先同溪云打了个商量。
“你放心好了,"溪云轻笑一声,"背后捅人刀子的事,不论别人,单论我溪云也干不出来。”
得了溪云的包票,刘掌柜咽了口唾沫,才道:“您也知道,在金陵办事得……守规矩,不然哪儿有立足之地。他们被规矩束久了,又被眼前的利蒙了心,忘了本。”
茶叶贩卖是一块大肥肉,哪里都想刮一层油走。
在金陵,谁捞到得油水最多不必多言。
他们挥挥手的那一丁点油水,都能招来苍蝇和老鼠为他们卖命。
“其余的事我不知道,也不能明说。只叫大掌柜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溪云放下茶杯,从抽屉里取出一锭银子推过去,“这点心意,你收下。给孩子买点糖吃。”
刘掌柜连忙摆手:“大掌柜这是做什么!我不是来要好处的!”
“拿着。”溪云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不是好处,是谢礼。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顿了顿,补充道,“放心,今日你说的话,出了这门,就只有我知你知。”
刘掌柜犹豫了片刻,终是把银子揣进了怀里,对着溪云深深福了福身:“那……那我先回了。大掌柜您……您千万当心。”
她走得匆忙,过门槛时差点绊倒,显然是真的怕极了。
几日后的清晨,溪云正对着账册核计茶样的收储数量,北知大步掀帘进来,面上带着少有的慌乱。
“小姐,府衙来人了,说有人告了您,要您即刻去公堂对质。”
溪云指尖一顿,墨笔在账册上洇出个小墨点。她抬眼:“谁告的?”
“是管杂物采办的皇商王家。他说咱们没有茶引,私售茶叶,还说咱们打压物价,扰乱商市。”
南意性子直,直接出口骂道:“那混账胡说!咱们的新茶引虽还没批下来,但旧的还在啊,怎么就成了私售茶叶了?”
皇商王家,专管宫廷杂物采办。虽说也是个皇商,但杂物采办捞不到什么利润。
与茶叶八竿子打不着,此刻跳出来告她,分明是受人指使。
“备车。”溪云站起身,将账册合上,“既然请我去,自然要去看看。”
“小姐,您确定……?”南意不赞成去公堂对峙,“您不必去呀,永平公主不是给您行了方便吗,只要搬出公主的名号来,谁敢动您?”
溪云回头看了南意一眼,“搬出公主名号,是能压下这桩事。可往后呢?”
府衙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见溪云下了马车,纷纷交头接耳。
王掌柜站在阶前,穿着件簇新的锦袍,见了溪云,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溪大掌柜,别来无恙?”
溪云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径直上了台阶:“王掌柜有话,不妨到公堂上说。”
升堂鼓响,知府端坐堂上,惊堂木一拍,满堂肃静。
说实在的,溪云是第一次被传上公堂,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但多年各地经商,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只过了一会儿,便也觉得无所谓了。
知府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八字胡翘得老高,惊堂木落下时,他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颤。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溪云立于堂中,一身素色长衫衬得身姿挺拔,她微微颔首,声音清冽:“民女溪云,见过知府大人。”
“好个溪云!”王掌柜立刻跳出来,手指着溪云,唾沫星子横飞,“大人,就是她!仗着自家茶庄名号,在金陵无茶引私售茶叶,还联合其他掌柜压低茶价,害得我们这些小商家无利可图!”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这是证据!有十几家小茶庄联名画押,都能证明她扰乱商市!”
知府让人将那几张纸呈上来,细细观察,的确没错。
溪云看着那几张纸,对知府道:“大人,民女可否看一眼这所谓的‘证据’?”
“不可!”知府还未出声,王掌柜便高声喝止,“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借机毁了证据?”
王掌柜又转向知府,煞有介事地道:“大人,这女人最是狡诈!她肯定是想借机撕了证词。”
溪云没再坚持要看证词,反而转向知府:“大人,王掌柜说我无茶引私售,敢问他可有亲眼所见?还是说,这‘十几家小茶庄’里,有谁亲眼瞧见我溪家的茶叶没有茶引便流通市面?”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落在每个人耳中。
那些联名画押的茶庄,多半是慑于茶商会的威势才敢出头,此刻被这么一问,站在堂外的几个茶庄掌柜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与溪云对视。
溪云也在其中发现了一两个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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