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颜冷冷道:“今日之事,我会一五一十地上报父皇。”
李朝颜扫视过在场众人,皆在听闻会上报燕帝后,一言不发,当个缩头乌龟。
冬日的风属实是大,李昭丞衣裳上的墨迹都干了,硬邦邦的,这衣裳也是不能再穿了。
李昭丞看着那墨迹,眼眶又红了红。正强忍着泪意,却忽然感觉肩头一沉,又好暖和。
他迷茫地抬起头,只见李朝颜竟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他肩上。
“皇……皇姐……”李昭丞嗫嚅出声,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披风。
“怎么,嫌本公主的披风配不上你四皇子的身份?”李朝颜嘴上不饶人。
李昭丞不敢再出声又不敢不回,只又垂下脑袋,摇了摇。
“自己穿好。”
李昭丞这回倒是动作利索,几下系好了披风的系带。
到李朝颜膝弯的披风穿在李昭丞身上,将全身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李昭丞已是许久没有这么暖和过了。内务府也不是没送过皮毛,只是尽是些次等货,皮毛稀稀拉拉的,根本不保暖。
加上兰贵人身份又低,冬日送来的次等皮毛也不多,更别提缝一件披风了。
“五弟,你说你污了兄长的衣袍,是否该赔一身新的。”李朝颜示意李昭烨过来。
李昭烨极不情愿,还是被身后的嬷嬷推操着,这才往李朝颜那走了两步。
不过也才走了两步,李昭烨忽然看见救星一般往门殿处跑去。
“母妃救我!”
原来还真是遇着了救星。
李昭烨冲上前抱着陈春杳的腿不撒手,大声告状:“母妃,皇姐和四皇兄欺负我!”
陈春杳也不瞎,看得清局势,事实该是李昭烨又捉弄李昭丞被李朝颜教训了。
她换上温和的笑,道:“呦,这是怎么了?怎地永平公主也在?”
陈春杳扶着李昭烨的肩,目光先落在他沾了墨渍的袖口,又扫过裹着李朝颜披风的李昭丞,最后才定在李朝颜脸上。
李昭烨被母妃护着,腰杆顿时硬了,从陈春杳身后探出头:“母妃!皇姐要罚我!还帮着四皇兄欺负我!”
“小孩子家的胡话,公主别往心里去。”陈春杳笑着打圆场,视线落在李昭丞身上的披风上,语气里带了点讶异,“这披风料子瞧着眼熟,不是公主新做的,怎么给四殿下披上了?莫不是四殿下冷着了?也是,回头我让人多送些到兰贵人宫里去。”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暗讽兰贵人份例低微,连件像样的冬衣都给儿子备不起,竟要劳烦公主施舍披风。
李昭丞的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想把披风解下来,却被李朝颜喝住。
“贵妃说笑了,”李朝颜语气淡淡,“四弟方才教五弟写字,不慎被墨汁溅了满身,衣裳湿了怕着凉,我这做姐姐的,借件披风给他暖和着,合情合理。”
陈春杳笑着连声应和。
“不过,”李朝颜话锋一转,“五弟将兄长的衣裳泼成那样,却不肯赔礼道歉,不知贵妃打算怎么教他规矩。”
陈春杳脸上的笑僵了僵。她原想含糊过去,没料想李朝颜竟直接把话挑明了。
“小孩子玩闹,失手弄脏件衣裳罢了,”陈春杳顺着李昭烨的头发,语气轻飘飘的。
“回头我让人给四殿下送十件八件新衣裳来,料子保准比这件好。昭烨年纪小,不懂事,公主就多担待些。”
“担待?”李朝颜笑了,笑声里带了点冷意,“五弟故意欺辱兄长,这也是‘玩闹’?那我倒要问问父皇,这规矩到底是给谁定的。”
她抬出燕帝,陈春杳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知道现在李朝颜是燕帝跟前的红人,手里又握着监察的差事,真要捅到御前,吃亏的准是自己和昭烨。
李昭缙纵然暂时掌权,却到底干涉不了燕帝的决策。
更何况以下犯上是大罪,李昭缙又是李昭烨的胞兄,同样不好插手。
“公主息怒。”陈春杳连忙收敛了锋芒,拉过李昭烨,按着他的头往李昭丞面前送,“昭烨,快给你四皇兄道歉,说不该弄脏他的衣裳。”
李昭烨哪里肯,梗着脖子喊:“我不!是他自己笨!”
“你这孩子!”陈春杳瞪了他一眼,语气重了些,“快道歉!不然我就让人把你那箱新玩意儿全扔了!”
李昭烨最怕这个,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向李昭丞,含混不清地说了句:“对、对不起……”
李昭丞被这阵仗闹得不知所措,只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披风的系带。
“四弟,五弟道歉你接受吗?”李朝颜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
“接……接受…………”
李朝颜也不管李昭丞是真接受还是不想惹麻烦假接受。她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此事便算作翻篇了。”
随后给了身后女官一个眼神,女官立即捧着一个锦盒上前。
“陈贵妃要送四弟十件八件新衣裳,我这个做姐姐的便多送一件配饰,免得太过单调,上不如下。”
李朝颜咬重了“上不如下”这四个字。
李昭烨小小年纪,腰间挂满了各种玉佩装饰,可谓是琳琅满目、多不胜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反观李昭丞这个做兄长的,腰间只有光秃秃的一个香囊。针脚和料子都一般,很明显是兰贵人自己缝的。
女官将锦盒捧到李昭丞面前,盒盖轻轻揭开,里头铺着暗红绒布,一枚羊脂白玉玉佩静静卧在中央。
老嬷嬷上前去接,却惊得差点将盒子丢了出去。
──那枚玉佩上的纹路是龙。
“公主殿下,这……这这这,玉佩……”老嬷嬷紧张地望着李朝颜,语无伦次。
“嬷嬷放心,这上头刻着的是螭虎,而非龙。”
玉佩上雕着栩栩如生的螭虎纹,纹路间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且那雕工绝非寻常匠人能及,螭虎的爪尖带着几分凌厉,尾端却又绕出朵朵祥云,刚柔相济。
李昭丞惊得往后缩了缩,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长这么大,见过最贵重的东西便是母妃贴身戴的银镯子,哪里敢碰这样的宝物。
“皇、皇姐,这太贵重了……”他结结巴巴地推辞,手都不敢抬。
李朝颜却不容他拒绝,伸手从锦盒里取出玉佩,示意老嬷嬷给他系上。
玉佩垂落时,与粗布香囊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倒像是在嘲笑那香囊的寒酸。
“你是皇子,”她拍了拍他的肩,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配得上这个。”
陈春杳站在一旁,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
她自然晓得螭虎纹象征什么。
这哪里是送配饰,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她儿子满身的金玉,却抵不过李朝颜随手赏的一块玉佩金贵。
她想暗讽兰贵人份例低,李朝颜就偏要抬举李昭丞,让他压过李昭烨一头。
李昭烨也看直了眼,他虽不懂玉的好坏,却瞧得出那螭虎纹比自己腰间任何一块玉佩都精致,当即哭闹起来:“我也要!母妃,我也要那样的玉佩!”
陈春杳死死按着他的肩,指尖都在发抖,脸上却还得挤出笑:“公主真是厚爱四殿下。只是这玉佩太过贵重,四殿下年纪还小,怕是……”
“年纪小才该戴,”李朝颜打断她,目光扫过李昭烨腰间叮当作响的配饰,语气带了点漫不经心,“总比戴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强。父皇说,玉能养性。”
这话堵得陈春杳哑口无言。“玉能养性”的确是燕帝说的话,也正因如此,他她才给李昭烨带了如此多的玉饰。
她若再反驳,岂不是说燕帝的话不对?
李朝颜这才满意地颔首,又对李昭丞道:“好生戴着,别弄丢了。若有人敢抢,就说是我永平公主送的。”
最后那句,她特意抬了点声音,目光似有若无地瞟过李昭烨。
李昭烨被她看得一缩脖子,虽仍馋那玉佩,却不敢再哭闹了。
他再笨也知道,皇姐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时辰不早,我该去给父皇复命了。”李朝颜对陈春杳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送玉佩的事只是随手递了块糖。
陈春杳强笑道:“公主慢走。”
直到李朝颜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脸上的笑才彻底垮掉,狠狠瞪了眼还在盯着玉佩的李昭烨:“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屋去!”
李昭烨被她吼得吓了一跳,却还是不甘心地指着李昭丞:“他凭什么……”
“凭他有个好皇姐!”陈春杳咬牙打断他,拽着他就往殿内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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