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到的王副院长仍旧坐在办公室里,看见两人站在门口,主动迎了出来。
兆悠表达了来意,被王院长领着到了画室门口。杨敏嘉正坐在画室里,面对着一个空白画架愣神。这儿就她一个人,其他的学生在室外写生。
等王院长走了之后,他们坐在了杨敏嘉对面。
“敏嘉,你好,还记得我吗?”衢玄的语气很轻柔。
“嗯,记得。”跟上次在警局见面相比,她好像放松了不少。
“在警局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
“嗯……”
“跟苏婷的男朋友有关吗?”
“算是吧。我……我也不太确定,”杨敏嘉搓揉着衣服的衣角,“我们班有个叫做段鸣的男生,跟苏婷的关系挺好的,好像还一起去过苏婷在外面的那个住处,平时他俩也走的挺近的。”
“是这个男生吗?”衢玄掏出手机,翻出监控中跟苏婷一起离开大楼的男生的正脸截图。
“对,就是他。”杨敏嘉肯定地回答。
“好,谢谢你敏嘉,这消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衢玄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你的好朋友去世了,你一定很难过。”
“嗯,”杨敏嘉抬了一下眼睛,没再说话。
“那我们先走了。”衢玄起身,示意兆悠离开。
按照目前的情况,跟这个叫做段鸣的男生谈一谈是很有必要的。
两个人没再去找王院长,而是从窗外看到了楼下草坪边上的一排户外写生的学生,隐约看到一个长相和监控里男生很相似的人。等走到他身旁的时候,男孩浑然不觉,注意力依旧紧紧地放在眼前的画布上。
衢玄拍了拍他的后背,男孩好像冷不丁吓了一跳,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你好,请问你是段鸣吗?我们是市警局刑侦队的。”兆悠掏出了证件。
“啊?哦哦。是我,我是段鸣。请问你们……?”段鸣显然没想到会有警察找自己。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兆悠看了看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其他学生。
段鸣点了点头,带他们到了教学楼背后的拐角处。
“我们是为了苏婷来的。”兆悠开门见山地说。
“苏婷?她出什么事儿了,昨天和今天好像都没看到她。”段鸣皱起了眉头。
“唔……”兆悠犹豫着,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苏婷被杀害的事情,看来学校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消息一点都没有泄露出去,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搪塞过去,“你上次见苏婷是什么时候呢?”
段鸣倒也没有追问,“两三天前吧,噢,就是她没来学校的前一天。那天下课我看她手上抱着很大一幅画,就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后来我帮她把画搬下楼,她突然让我把画扔了,然后就自己转头走了。”
“你没跟她一起离开学校?”
“没啊,我又不知道她去干嘛,我还挺莫名其妙的。但是画我没扔,我觉得她好像在生什么气,所以就帮她把画放回画室了,可能她消气了之后会自己拿回去吧。”段鸣回忆着。
“你跟她是啥关系?男女朋友?”兆悠直白地问。
“啊?”段鸣吓了一跳,“不是不是,我跟她其实不是很熟悉的,就平时上课打个照面,那天我也是看她精神不是很好,才提出帮她的。”
“其他时间你俩没别的接触?”兆悠皱起了眉头。
“完全没有,”段鸣脸上有些苦恼,“苏婷平时挺高傲的,感觉在她眼里,好像有点瞧不起我们。呃,我不是说那种瞧不起,就是,像大人对待小孩那样,觉得跟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段鸣比划着。
兆悠和衢玄对视了一眼。
“那她平时在班级里,有其他关系好的人吗?”
“不知道啊,完全没注意过。”段鸣一脸茫然。
聊了几句其他的之后,俩人就告别了段鸣。在操场上一边绕圈一边分析。
“一个说段鸣平时和苏婷来往很密切,另一个却矢口否认。老衢,你怎么看?”兆悠问道。
“唔……我总觉得我好像有什么东西没注意到。”衢玄努力思考着。
“他俩肯定有一个人说谎了!”兆悠边说边点头。衢玄用一种“这还用你说”的表情看着他。
就在这心神放松的一刻,一道光突然击穿了黑幕,照在了他的神思上。
“我想到了!”衢玄不由自主地拉住兆悠的胳膊,“我总觉得早上在警局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时我问杨敏嘉关于苏婷有没有交往对象的时候,她虽然一副为难的表情,可是却刻意控制着自己没有看向身后的父母。人在纠结或者为难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旁的人,以寻求帮助,尤其是身边的人是父母,或者老师等能够给自己提供庇护的人。”
“这是一种转移自己责任的代偿行为,通过这个刻意的举动,让第三方将压力放在其他人的身上,而去逃避自己不想回答的真实原因。”
“可是杨敏嘉压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识的行为冲动,”兆悠接话到,“因为她不想让我们注意到她的父母。”
“对!”衢玄点了点头,“不过又不对,不是注意到她的父母,而是不让我们注意到她的父亲!”
“你是说?”兆悠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她的父亲,也就是杨院长,很有可能跟苏婷有不正当的关系,”衢玄皱起了眉头,“苏婷明显是一个心智和思考都比同龄人成熟的人,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成熟,至少她是这样认为自己的,所以她不会喜欢年纪比较小,或者年纪相近的人。再看看她的父母,她的父亲守旧、专制,而且没有提供给她应该有的对于自己的孩子的了解和陪伴,所以她很有可能喜欢比自己大很多,而且在自己的生活中掌握着一些权力的男性。杨敏嘉应该是发现了苏婷和她爸爸之间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在段鸣的事情上撒谎,就是为了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其他人。”
“很有可能,段鸣那小子,不用你出马,我都能看的出来,脑袋里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个普通大男孩,”兆悠赶紧说,“那还说什么,要想佐证这一点,其实也很容易,咱们现在就是找那个杨大院长,让他提供DNA做检测,只要能和苏婷腹中的胎儿对上,那一切就落实了。他要不愿意,那我就只能请他去局子里喝茶了。”
衢玄点了点头,两个人立马转向回美术系里去了。刚到楼门口,衢玄一个抬头看到了安装在墙角上的监控摄像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给阿海打了个电话,快速交代了一些事情。
兆悠三两部跨上楼梯,到了五楼的院长办公室,敲了敲门。没多久杨德中就开了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看见兆悠和衢玄,明显愣了一下。
“沧队长,你们怎么来了?”他有些局促地问道,明显没有了早上的潇洒和淡定。
“我也不跟你墨迹,”兆悠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推开门就走近了办公室,“我们查到苏婷被杀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什么?”杨德中瞪着眼睛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是的,”兆悠没理会他,“我们现在正在查孩子的父亲是谁。请你提供DNA配合我们的调查,你也别多想,这就是正常流程,涉嫌案件死者的所有男性都要提供。”
“我……这……这太荒唐了,”杨德中转身瘫坐在了椅子上,“你们……你们不能,我不能提供。”
“怎么了呢?杨院长是出于什么理由不能提供呢?”兆悠瞥着他。
“我……这是对我名誉的侵犯!”
“可我也没说这孩子就是你的,”兆悠轻飘飘地说,“如果杨院长这么看重名誉,那很简单啊,提供DNA,我们查一下,不匹配,对你的名誉完全没有影响。反倒是如此遮掩,倒是很让人怀疑啊。”
“你……你……”杨德中语无伦次地说。
“哦对了,顺便给你说一声,你不同意其实也没啥用,我们可以强制采取。”兆悠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
杨德中彻底地瘫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良久过后,他常常出了一口气,绝望地说:“不用采集我的DNA了,我承认,苏婷的孩子就是我的。”
衢玄走到他的身后,“还是要请你跟我们回趟局里,详细地说明情况。
“好,”杨德中像是浑身地力气都被抽干了,“好……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我的女儿知道。”
“没问题。”兆悠爽快地说。
杨德中走在前面,兆悠和衢玄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的门。
手机铃声浅浅地响了一下,衢玄掏出手机,看了两眼,一模悲伤的神色出现在他的眼中,他快速地回复了几个字。
几个人没走两步,杨德中就愣住了。
“怎么了?”兆悠一边问一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杨敏嘉正站在他们的面前,两行泪已经从她的双眼中流了出来,“不!不!你们不能带走我爸爸!他跟苏婷的死没有关系!”
衢玄朝她走过去,一边安慰着她:“敏嘉,我们不是要抓你爸爸,只是请他去警局问一些详细的情况。”
“骗人!”杨敏嘉情绪不受控制地吼道,“有什么不能在这儿问的,你们就是要抓他,爸爸,你说话啊,你不能跟他们去,你说啊,你不认识苏婷的,你跟她没关系的!”
“敏嘉……”杨德中一时语塞,满脸愧疚地看着女儿。
杨敏嘉不等众人反应,转身跑向了楼梯,向着更高层跑了上去。
兆悠反应很快,立马追了上去,衢玄和杨德中跟在后面。
顶楼天台的门没锁,杨敏嘉推开门站在了顶楼楼顶的边缘。兆悠和衢玄追到了她身后的两三米,见她脚尖已经伸在了天台栏杆的外侧,再也不敢接近杨敏嘉。
“敏嘉,”衢玄尽量低柔地说着,“不要冲动,我们相信你爸爸是无辜的,只是请他去警局提供进一步的证明而已。”
杨敏嘉站在风力,啜泣着,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和流淌下来的泪滴,她想说话,可是都被呜咽声阻挡住了。
兆悠向衢玄使了个眼色,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衢玄心领神会,继续温柔地跟杨敏嘉说着话,“敏嘉,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杨敏嘉哭着点点头,“我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的……”
“你也早就知道了孩子的事?”
“嗯,”杨敏嘉垂着眼眸,“是她主动跟我说的,还说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跟他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城市生活,她以为我不知道孩子是我爸爸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你那天去找他了对吗?”
“嗯,我看到她画的画,是一个母亲环抱着一个婴儿,然后我看见她带着画走了,我觉得我应该阻止这一切,我不能让她毁了我爸爸的生活,毁了我的生活。我本来不介意的,不介意她跟她分享我爸爸的爱,可她为什么一定要生下那个孩子呢?我都已经让着她了!可她连我最后的一点也要抢走!”
杨敏嘉越来越激动,她甚至开始歇斯底里。
“你并不是想要杀苏婷,你是想要杀那个孩子,对吗?”衢玄仍旧温柔地注视着她。
杨敏嘉沉默了。
“什么意思?”一旁的杨德中愣住了,“什么意思?!敏嘉,不,不,是你干的天呐?!”
“其实你知道吗?”衢玄缓缓地说,“苏婷是真的很看重你这个朋友的,那把你刺向她的刀上面,没有指纹,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杨敏嘉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似乎还在思考这句话中的含义。
那晚,她让苏婷去打掉孩子,可是苏婷仍旧坚定地表示要生下孩子。她好生气,生气到大脑一片空白,她不受控制地冲进厨房,拔出了刀具架上的一把刀,朝着她的“孩子”刺了过去。之后,她一片混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看到了苏婷脖子上的项链,她知道那是她爸爸送给苏婷的,她曾经在自己的家里看到过那条项链,她开心地以为是爸爸要送给自己的礼物。谁知第二天竟然看到项链戴在苏婷的脖子上。她不配!她这样想着,愤怒地揪下了项链,然后任由苏婷躺在地上,她自己就那样离开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
她把那条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第二天正常去了学校。她幻想着苏婷完好无损地走进教室,她的孩子已经死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可是苏婷没有来。
“苏婷被你刺中,她本来有机会打120或者报警的,但是她并没有那样做。而是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擦去了刀柄上你留下的指纹。她袖子上留下的擦拭痕迹就是证据。她并不怪你,相反,甚至想替你隐瞒。”衢玄看着杨敏嘉,他的语气粘腻腻的,让人听了难受。
“不!不!不是这样的!”杨敏嘉捂住了耳朵。
已经趁着机会挪动到她身侧的兆悠瞅准时机跨到栏杆外面,站在不足十公分的顶楼外延,一只手紧抓着栏杆,一只手伸向了杨敏嘉的身后,将她推向了衢玄。
衢玄接住了扑过来的杨敏嘉,刚想冲着兆悠报平安,突然听到一声钢铁断裂的声音,栏杆尽头的一侧竟然断裂了,兆悠本来就将大部分的重心放在栏杆上,他的身体因为刚才用力地朝着杨敏嘉一推,身形更是向空里仰去,一下子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跌了出去,幸好一只手抓住了天台边沿,不过半边胳膊都被粗糙的水泥台磨破了皮肤,鲜血淋漓地裸漏着。
“兆悠!”衢玄大喊一声,将怀里的杨敏嘉推给一旁的杨德中,立刻向挂在天台边的兆悠跑去,紧紧地拽住了他另一支抓着断裂栏杆的手,双脚蹬住台阶借力,才将人拉了上来。两个人都劫后余生地靠在天台上喘气。
“这学校怎么回事?这东西也太不牢靠了吧,回头我得让消防过来好好查查他们。”兆悠还是不着调地调侃着。
衢玄起身看了看栏杆的断口处,“兆悠,你过来。”
“什么?”衢玄示意他朝那看,栏杆的断口处有三分之二都非常的平整,周围还留下了几圈像是锯齿一般的划痕。
“有人动了手脚,故意据开了栏杆,只留下了一点连接处,稍微使点力气就会断开了。”衢玄严肃地说。
“看来我们有一些别的事情要问问那女孩了。”兆悠转头看向杨敏嘉,此刻她正在父亲的怀里哭泣。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