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荒可以为爱让步，但不屑奉献，所以他需要一个肯定。

　　而许清未久久不答，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桌上的舒芙蕾还剩一半，季天荒不喜欢半途而废，他从许清未手上拿走叉子。

　　许清未一怔，季天荒在吃他剩下的舒芙蕾，中途明显被甜的皱眉，但还是一口接着一口。

　　或是注意到许清未的目光，季天荒抬眼，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说：“怎么？在你面前时不屑一顾，被端走了才想着要？”

　　季天荒不说废话，许清未不蠢，但他说了蠢话。

　　“可我就贱啊。”

　　“咣”一声，是季天荒的手一顿，叉子摔在盘中，发出脆响，幸好刚才已是最后一口。

　　他生气了？许清未没见过动怒的季天荒，即便他在Space打架，季天荒都是笑着牵他的手，可现在……

　　没了笑意的季天荒，眼里透着凉气，薄唇轻抿着，一派生人勿进的危险模样。

　　许清未想，如果季天荒冲自己发火，或打或骂，他都接着，这样还能好过些。

　　可他从没懂过季天荒，真的一次都猜不中！

　　“别这么说自己。”季天荒说这话时竟带了些倦意，或是被这一条筋的小男生给气的。

　　“什么？”

　　“许清未，不许在我面前这么说。”

　　“你……生气了？”

　　“是，很气，气你对自己的轻视，”季天荒追着许清未的目光，不许他逃，“更气我自己，让本该捧在心上的小男生产生了如此错误的想法。”

　　他在说什么？捧在心上？谁？是在说他吗？

　　问号一个接一个，塞满许清未空虚的心房，这回他没躲，迎上季天荒逐渐回温的眼神，说：“没人对我说过这些。”

　　“没关系，241120，521pm，许清未，记住这串数字，这一刻，你有了对你说这句话的人。”

　　2024年，11月20日，下午5点21分，许清未有了重视他的人，可在第22分钟的时候，那人就要离开了。

　　曾经，在便利店的遮阳伞下，许清未蹲在季天荒身前，问：“哥，疼吗？”

　　现在，漫漫甜品店外的卡座，季天荒走到许清未身前，俯身，在他额头亲吻，说：“别为难，我亲爱的男孩，都会好的。”

　　这不是祝福，这分明是告别！

　　许清未慌了，去抓季天荒的衣襟，说：“你要走了？你……不要我了？”

　　“傻子，”季天荒笑了，带着点愁绪，“是你还没想好，要不要我。”

　　其实季天荒可以说的更多，他对许清未过去的经历一无所知，不知道是什么让一个二十五岁的男生如此缺乏安全感。

　　因为未知，所以不敢轻易说出那句——我可以好好爱你，帮你填补缺口，让你变得自信跟快乐。

　　有些话说了，若是做不到，比不说更伤人，而季天荒重诺且谨慎，没查清原因前，他不能承诺。

　　可许清未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红着眼，死死抓着他不放。

　　季天荒无奈的再次低头，亲了亲许清未的眼尾，说：“许清未，这次的眼泪是真心的吗？”

　　他们之间的哑谜实在太多，许清未想，季天荒是不是累了，所以不想再继续。

　　“季天荒，你能不能别走。”

　　果真是得寸进尺的小王八蛋！可这回，季天荒决心守住底线。

　　“怕我走啊？”

　　许清未不说话，只点头，点了很多次。

　　“许清未，喜欢不能一半一半的给，”季天荒的手贴在许清未脸上，“但因为是你，我允许你分期，没有时限，只是……答应我，没准备好前，别来招我。”

　　不等许清未回答，他说：“走吧。”

　　这次季天荒没再伸手，许清未的手里空落落，心也跟着空荡荡。

　　在分别前，许清未问：“季天荒，能再亲我一次吗？”

　　季天荒说好，这是一记纯洁的亲吻，没有舌尖的纠缠，没有唇齿的相互折磨。

　　唇瓣相贴，来不及摄取对方的情意，就被迫分开。

　　许清未轻轻喊了声哥，然后他说：“我可以哄你吗？哄你，想让你高兴。”

　　季天荒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他拿走了许清未送来的绿伞。

　　刚回到Space，季天荒收到物流信息，妈的！人才刚被他赶去反省，床就先到了。

　　看来他也需要自省，一把年纪，因为小男生的一句想要，就定制了一张水床。

　　晕船是真的，想克服也是真的，只是……这床怕是要在储物间待一阵了。

　　习惯可怕，让人变得容易寂寞，季天荒不得不用工作“戒”掉许清未，他开始忙碌，将行程排满。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是许清未的窥视。

　　落地窗外，植被墙后，许清未躲着，藏着，追逐着季天荒的身影。

　　季天荒绘图时专注，剪裁时洒脱，疲倦时会在沙发上小憩，只是沙发太小，委屈了那双长腿。

　　于是三天后，季天荒收到一张匿名人送的沙发，签单时，他没多问一句，只是不经意的扫了眼植被墙。

　　可是直到许清未第三次“路过”Space，都没看见那张沙发，季天荒依旧蜷缩在窄小的空间。

　　身上的薄毯在他翻身时滑落，虽然室内开着暖气，但还是让他皱了眉。

　　季天荒会不会着凉？

　　许清未下意识的咬了咬指甲，正巧Space的某位设计师点了漫漫甜品的外卖。

　　店里送餐的小妹是上回为许清未点单的，小妹对这对当众调情的男男记忆深刻。

　　当许清未提出帮忙送餐时，小妹以为又是臭情侣的把戏，便欣然同意。

　　Space，季天荒的工作室，曾是许清未执着的目标，可如今，他堂而皇之的进入，却忘了初衷。

　　今日的工作室依旧人员稀少，许清未送完餐，用借洗手间的理由，绕到季天荒的办公室。

　　方才特地留意了一圈，他的沙发踪影全无，难道季天荒猜出是他送的，就转手扔了？

　　老家伙不至于这么小气吧！都说要哄他了，不能配合点吗！

　　许清未只追过岑浓，但岑浓不会拐弯抹角，哪像季天荒，字里行间全是陷阱。

　　他一边埋怨季天荒，一边为他盖好毯子，原只想瞧一眼就走，可这一眼实在太粘人。

　　十天，他们十天没见面，没有通话，没发消息。

　　季天荒打定主意冷着他，便一个眼神都不给，许清未想过主动，又不是没赖皮过，可他忘不掉季天荒说的那句——没准备好前，别来招我。

　　准备好了吗？许清未问自己，敲敲胸口，他小声问：“岑浓，你还在里面吗？”

　　岑淡曾说他荒唐，他想是的，为岑浓去睡季天荒，一次不够，还两次，甚至还觉得不够。

　　他喜欢上季天荒了吗？而他的身体，移情别恋的更彻底，才分开十天，就想念季天荒的拥抱。

　　“季天荒，”许清未坐在地上，握着季天荒的手，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也能喜欢我吗？我可能……不太好，喜欢我会很危险。”

　　或是怕吵醒季天荒，许清未的声音很小，有些几乎是用气音说的。

　　“我太怕了，怕第三次被丢下，季天荒，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些？只要再多一些，就告诉你我的秘密。”

　　许清未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付出最多的是等待，得到最多的是离别。

　　父母也好，岑浓也罢，他就像只努力讨好依然被丢弃的流浪狗。

　　现在，小狗遇到了心软的设计师，但小狗不知道，这位设计师也受过情伤，才痊愈就碰到了让他无从下手的小王八蛋。

　　许清未该走了，他大着胆子，凑过去亲季天荒的嘴，又因为紧张，只在嘴角留下仓促一吻。

　　几分钟后，确定许清未离开Space后，季天荒睁眼，低声骂了句小王八蛋。

　　许清未太嫩了，若季天荒存心要逗弄，他根本不是对手。

　　比如，季天荒在那面植被墙上按了监控，许清未这几日的“鬼祟”行径，就是季先生的睡前读物。

　　而他蹲在墙后抽烟的画面，得到了季天荒的一记冷笑——小兔崽子，一开始就在我这儿装啊！

　　再比如，外头有人在喊：“老板，你让我点的甜品到了，出来吃吗？”

　　是的，漫漫甜品的外卖是季天荒安排的，就连那条掉的恰到好处的毯子也是。

　　季天荒算准每一步，可他无法开心，因为他的男孩说害怕。

　　因为害怕被丢掉，所以不敢轻易坦白，许清未需要更多、更多的爱去堆积安全感。

　　烟雾再次弥漫，季天荒确实很累，当食指敲了第十下桌面后，他做了决定。

　　电话是打给顾臣愈的，顾医生认识一位不错的私家侦探。

　　他本不愿私下调查，但许清未太犟，又太敏感，而珍惜一样易碎品，需要熟读保养指南，所以他需要了解许清未的过去，包括那位岑浓。

　　通话结束后，季天荒必须承认一件事——他栽了。

　　不管调查的结果如何，他都没办法对许清未不闻不问。

　　就在这时，他收到陌生消息——季，我回国了，想见你，我们聊聊好吗？

　　同时，许清未在恍惚间，走到淡淡刺青。

　　岑淡正在干活，瞥了他一眼，问：“来补Rook钉？”

　　“不了，”许清未咬着烟，闷头往里走，“就来看看他。”

　　岑淡不再接话，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马赛克墙上的岑浓。

　　许清未拉了张椅子，就坐在墙前，这还是他第一次靠这么近。

　　离开的人已定格，留下的人，再不愿往前也是徒劳，许清未的脸笼在烟里，一根接着一根。

　　或是从没近距离看过，以至让他发现，岑浓锁骨下的黑色线条是两个字母。

　　之前有注意过，可他以为只是砌上墙时的线条，所以……岑浓有刺青？

　　岑浓不松口，许清未自然不会提出进一步的要求，他们之间清白的很，他不知道很正常。

　　“别看了，”岑淡送走客人，叼着电子烟，嘲道，“再看也不会从墙上走出来。”

　　“岑淡，”许清未转头，盯着岑淡，问，“岑浓锁骨上的刺青是你弄的吗？”

　　岑淡突然不淡定了，夹着电子烟，即使没烟灰，也下意识的弹了下，片刻后，才说：“废话，除了我还有谁。”

　　“刺了什么，是TH吗？”

　　岑淡嗯了声，撇开脸，似在怕许清未继续问下去，可……

　　“TH，什么意思？”

　　岑淡慌了……

PS：季：仙，他偷看我，还冒着风险给我盖毯子！仙挥手一记毛栗：够了！你这风险还没我的失业率高！季一脸傲娇：不管！他爱死我了！仙怒敲键盘：好！我看你后面怎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