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涟今天居家办公,书房里只有他翻动文件以及键盘敲击的嗒嗒声。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谢以涟只是蹙了蹙眉,手上动作仍不停,目光也没有移开,朝外说道:“进。”
门被打开,乔管家走近了几步,见谢以涟还在忙,他恭敬道:“先生,慕小姐来访。”
谢以涟的动作一顿,他将手中的钢笔搁置一旁,纤细的手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人呢?”
乔管家走至书桌边,为谢以涟添了一杯茶,答道:“现在在会客室。”
谢以涟拿起茶杯,顺着杯口轻抿了一口,他终于起身,朝乔管家道:“我马上过去,你先下去吧,乔伯。”
乔管家微颔首,就朝门外走去。
静谧的会客室内,初春的风都带着点凛冽的冷意,慕聆拿着一个小巧的勺子搅动着咖啡。
听见脚步声,她没有抬头,而是询问道:“玉水湾的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谢以涟拉开椅子坐下,桌子向着他的方向放着一壶茶,他倒了一杯茶反问道:“你是对接人,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勺子触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击声,慕聆此刻才抬起眸,与谢以涟的目光对上:“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指尖一下下敲响着桌面,咖啡里的方糖早就融尽:“你以前问过我,我想在你的生命中,承担什么样的角色。”
“女朋友?妻子?又或是……”说到这儿,连慕聆自己都忍不住从喉间低低溢出笑:“我觉得,是合作伙伴。”
作为谢家继承人,在拥有庞大家族支系的情况下,他谢以涟,的确有可以永不娶妻的底气。
此刻,谢以涟只是看着慕聆,他就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目光在她身上聚焦。
谢以涟对慕聆的回答没什么反应,而是问出了一个与其截然相反的问题:“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答应他吗?”
慕聆端起那杯咖啡轻抿了一口,仅这一口,咖啡就被她放在手边:“即使时光倒流,我还是会答应他的告白。”
“我做下的决定,无论爱恨,无论结果是否如我意,我都绝不后悔。”
谢以涟看着慕聆坦荡的目光,眉头微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一丝笑意从唇边溢出:“说什么绝不后悔,可明明你也没放下,不是吗?”
“慕聆。”似是为了报复她临下车时说的那句话,谢以涟又道:“你也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他们目光交融,谁都没有动。谢以涟和慕聆之间,永远是这样静默无言,神情又不夹杂一丝别的情愫。
就在这对视的片刻,慕聆伸出原覆在脸侧的手握住了谢以涟的左腕。
指尖划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探进宽大的衣袖落在他纤细腕上,粗糙不平的皮肤传来异样的触感。
那是他经年累月落下的无法去除的疤。
交叠的手,相触的肌肤承载着他们同样却又不同的命运脉络。
“谢以涟。”慕聆的嗓音平稳,语调又轻又缓:“我不能永远都走不出来。”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慕聆可以向任何人诉道不清的委屈,可以去记忆中翻找那样用着钝刀划过的往事创口。
可她不能永远是这样,起码表面上,她要装作释怀。
就像谢以涟对谢婷婉的感情,哪怕再怎样浓烈偏执,在表面上,那也都只能是弟弟对姐姐的喜爱依赖。
手机铃声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慕聆毫不慌乱的将手收回,她微微偏过头,视线转向窗外云层翻起的叠峦麦浪。
谢以涟只是目光略过联系人的名字,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慕聆收回视线,那杯加了糖的咖啡从一开始喝了一口后,她就再也没动过了,被静静的放在手边。
慕聆起身拎起挂椅背上的包,动作一气呵成,那长长的睫羽垂下,目光留到谢以涟身上,又回到了之前八面玲珑的姿态:“我先走了,以涟。”
谢以涟没有说话,一时间,会客室就只有高跟鞋的哒哒声。
会客室的窗户并没有关严,细细缕缕的春风顺着缝隙溜进来,吹动了慕聆的裙边。
谢以涟此刻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简单的白裙,没有精心华丽的装饰,也不是繁杂的礼裙类型。
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条白色长裙。
在慕聆离门边只有一步之遥时,谢以涟移开了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准确来说,是落在那条白裙子上。
谢以涟垂首看着桌上的茶杯,清透的茶水此刻映着他平淡略微复杂的神情,他道:“慕聆,你不适合白裙子。”
谢以涟还记得,他们初见时,那时的他们都还小,他也是误打误撞发现了慕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在人前,是所有人积于夸赞的天才钢琴少女,永远乖巧体贴。
而在人后,吐吞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心思,都是莲花下的淤泥,恶心又黏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谢以涟永远都忘不掉,她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推开窗台,跃入一片春色中。
藤新柳绿时,只有她是唯一夺目的火红。
是栽赃陷害,是处心积虑。
“我没有!”她激烈的辩驳,疯了般想要自证清白:“不是我!”
慕聆被围在中心,所有人都害怕那个女生发疯伤到她。
“是她!就是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根本就没推她!”
谢以涟没有揭穿慕聆,他只是想看看,看看慕聆到底想做什么。
在这场闹剧中,那个女生成了整个圈子嗤笑愚弄的对象,最后好像是承受不住流言蜚语自杀了。
而慕聆就只是在医院观察了两天,然后冷眼旁观这一切。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被欺凌者的死活,就如同那个女生对待以前任何一个被自己欺辱的人的下场。
霸凌者最后也死于霸凌。
这是慕聆为她准备的最好的结局。
所以在谢以涟看来,慕聆从不乖顺,她骨子流着黑色的血,连带着根茎都腐坏。
慕聆适合一切艳丽吸睛的色彩,哪怕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素白,她也会是唯一绚丽的亮色。
脚步声停顿,慕聆侧过身,将头转过去看着谢以涟。
慕聆没有别的什么情绪,谢以涟垂着眸也不知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听见她的一声轻笑:“以涟,你刚刚说对了一点。”
慕聆倚在门边,她拢了拢身上驼色的披肩,围巾的穗子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着:“我,就是放不下。”
听到慕聆的话,谢以涟的心尖跟着微颤,他抬头刚好看见慕聆转过身。
微弱的阳光略过她颊边时,有什么东西折射出晶莹的亮。
认识慕聆这么多年以来,谢以涟从没见她哭过,连脆弱都不曾有过。
慕聆永远那么恣意又张扬,对路过的所有人都张牙舞爪的露出獠牙,所以当谢以涟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放下过慕疏林时,是惊讶的。
她洒脱,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洒脱。
最后说出口的话却又执拗,不知道暗含在泪水下的强占心思又有多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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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