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点室除了收银柜台之外，另一边还有一张三米长的水吧，乔抒羽到的时候，程逸阳就坐在吧台后，一双眼睛如狼似虎地盯着食用区的某个方向。

乔抒羽坐下，顺着程逸阳的视线望去，不出意料看到的是帅得不像真人的纪晨。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纪晨应该去了隔壁的健身房了，可今天他没有穿运动服，而是穿了一身米色的居家衫，坐在不远处低头看书，面前摆着份精致的小点心和一杯咖啡。

他长腿交叠，眼眸低垂，认真看书的侧颊沐浴在透过玻璃洒进来的半边阳光下，发丝微微泛着栗色的光芒，俊美到让人挪不开眼。

“是不是很帅？”

程逸阳头也不抬就知道是他来了，视线从纪晨的脖子一路往下，掩在衣衫下要看得出足够有分量的胸肌、紧窄的腰腹、没入进布料下的重要位置、戴着设计独特的银圈的翻着书的长指，乃至惹眼的长腿，忍不住舔了舔唇，眯眼道:“这个世界上果然最值得欣赏的还是帅哥。”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偷看行为，甚至盯着纪晨看这个行为现在俨然成了他每天午后茶点时的必做乐趣，乔抒羽却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情，看了眼便挪开了眼睛，无奈道:“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太刻意了，对方会发现的。”

虽说程逸阳没有做什么实际性的行为，但作为酒店的员工，这样明目张胆的偷窥客人，影响还是不太好的。

“他要是不发现我才是白费心思了。”程逸阳咬着吸管，眼尾挑了乔抒羽一眼，压低声说:“你不知道猎人往往都是以对方能察觉的方式出现，然后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发生点什么吗？”

乔抒羽不懂，也不是很想懂，光是和虞少寒的问题就够让他头疼了，没有闲情雅致还去分析别的事情。

“只敢偷看不敢行动的，那都是懦夫，我可不是那样想的，我既然将他视为目标，那心思自然是要被他察觉的，不然怎么找到合适的时机出击，你说是吧？”

乔抒羽沉默片刻，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人家对你有没有意思，要是发现了你的意图，但是对你没想法直接无视，那你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这就是一门学问了，你得好好学。”

“……不好意思，没兴趣。”

程逸阳笑了声，吐出吸管，朝他眨眨眼，“看好了，兔子究竟入不入套，答案即将揭晓。”

乔抒羽:“？”

程逸阳没多解释，转过身从柜架上拿下一瓶什么，倒了杯，推给乔抒羽，又倒了杯，用托盘接着，端起朝纪晨走去。

乔抒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琢磨着，然而下一秒他就懂了——只见程逸阳端着那杯蓝色的叫不出名的鸡尾酒走到纪晨身边，说了句什么，就准备将东西放下时，他忽然脚下一崴，非常刻意地往纪晨身上倒去，噼里啪啦蓝色的液体全浇到了纪晨的肚子及以下位置。

他一愣，呆呆地看着。

程逸阳“笨手笨脚”站起身，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双手连忙抽了纸巾就往那处擦，双手乱摸一通，也不知是真吓到了还是趁机揩油，以乔抒羽对他的了解，一定是后者。

这个人……

乔抒羽目瞪口呆，甚至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描述程逸阳此刻的疯狂。

他只瞪大眼睛看着，纪晨伸手抓住程逸阳作乱的的手，把他拉开，紧接着，纪晨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摇了摇头，应该是表示没关系的意思，随后就拿上书离开了。

程逸阳目送纪晨离开后，立刻换了副表情，哪还有刚刚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他回到水吧后坐下，伸手在乔抒羽呆滞的脸前打个响指，“回魂了。”

乔抒羽眨了眨眼，又摸着脖子挠了会，半晌离家出走的脑子才彻底归位，咋舌道:“你也……太大胆了吧。”

“这算什么，喏，得出结论了，如果之前我只怀疑纪晨有可能是gay，那么现在，我非常肯定，纪晨一定是gay。”

“怎么就能确定了，他刚没做什么吧……”乔抒羽仔细复盘刚看到的，并未发现纪晨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就是……”

程逸阳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看见乔抒羽那迟钝的样子，更不知怎么说了，“哎呀，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男人喜欢男人之间的事，一般人是不会懂的。”

“……”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乔抒羽打心底升起一股心虚来，放在以前，这话没有哪里不对，他虽没有过喜欢的女孩，但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喜欢男人的。

可现在……

程逸阳得意洋洋道:“而且，我感觉他对我也不抗拒的。”

乔抒羽茫然了，“他刚刚做什么了吗？他什么都没做吧，拉开你就走了。”

“那都是在眼神里的好吧，你不懂。”

“呃……我确实懂不了。”

程逸阳双手托腮，圆润的鹿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有戏。”

乔抒羽实在不好打断他的幻想，心不在焉地抿了口饮料。程逸阳那边脑补完了，摸出手机，进吃瓜群看了会，忍不住时事汇报:“酒店新来的那位，你见过了吧？”

“谁？”乔抒羽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才知道他说的是虞少寒，下意识抿紧唇。

“就是那个虞少寒啊，虞震天的外孙，可有钱的那位。”程逸阳是个热爱吃瓜的，这几天群里他虽然没有发言，但是里面的消息他一个也没落下，“确实挺帅，那天远远看了一眼，但还是纪晨符合我的审美……空手打碎镜子，嗤，怎么这么二，还当演偶像剧呢。”

乔抒羽捏着习惯，搅了搅被子里的饮料，又搅了搅，听着程逸阳八卦了半天，终于，豁出去了，“那个……逸阳，我问你个事。”

“你说。”

“如果……”乔抒羽加重语气，“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个你亏欠过的人，有一天他要来报复你，你会怎么做。”

程逸阳刹那间嗅到了瓜的气息，放下手机，一抬眼见乔抒羽紧张到双手死死抓着杯子，摸着下巴想了想，脑中闪过之前在他身上看到的可疑痕迹，又想到他昨晚夜不归宿，虽然还不能完全了解，但心中也隐隐有了些猜测。

他笑道:“看看是欠对方什么咯，如果是真的觉得愧疚，觉得欠了对方，那就让他解气呗，但也得看看对方是怎么报复，要是要我命，那肯定不行，欠就欠吧，做个没道德的人好了，反正什么也没有自己好好活着重要。”

“要是……对方想和你……想和你……”

“想啥？”程逸阳噗嗤笑了，“想啥你倒是说啊，这就咱两，我更下流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就是……”乔抒羽脸红到了耳尖，“要是对方要你陪他睡觉呢？”

程逸阳下意识问:“帅不帅？”

乔抒羽愣了愣，“……帅的。”

程逸阳一拍大腿，“那就陪他睡啊，这有什么，又不吃亏。”

“……”

乔抒羽忽然觉得，自己问错了人，一问就问到最不靠谱的那个。但要怪也只怪他除了程逸阳之外就没人可问了，这些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必须需要一个人倾述，或者可以给他纸条路。

…

临近下班，乔抒羽做完最后的工作收尾，才去换衣间拿东西。进去时，还有两个同事没走，在里面边整理东西边聊天。

“郝帅这下是真的完了，有钱人的鞋都是定制的吧，一双鞋都不知道得多少钱。”

“你说这有钱人也奇怪，在屋里还穿什么皮鞋呢……”

“听说有钱人家里都是专门有人一直擦地板的，可能是走几步就擦一次，所以在屋里换不换鞋都无所谓吧。”

两人聊的认真，并没有注意到乔抒羽进来了，他也没出声打扰，拿了东西就准备走，结果就听到其中一个说:“这是老板都要讨好的大佬，这下把人惹了，也不知道老板知道了会不会发飙。”

乔抒羽一顿，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上前问:“你们在聊什么，郝帅怎么了？”

“乔主管！”

两人转身，见他一副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表情，连忙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起因是总统套房的虞少寒要了喝的东西，郝帅负责送了过去，结果端的时候不小心撒到了虞少寒的鞋子上。

郝帅当场就吓得腿软跪下了，而虞少寒并没有要原谅的意思，直接指着前去换香薰的戚晓晓，让她去把经理叫过来。

经理去了之后，戚晓晓就被喊去继续工作了，虞少寒却没有松口让郝帅离开，看样子是打算要将这件事彻底算清楚了才能走。

几分钟前戚晓晓就在群里说了这件事，大家知道后都在为郝帅担心。

“大概就是这样了，晓晓在群里说郝帅都吓哭了，刚刚经理们都上去了，但也不知道好不好使，总之那鞋子的钱肯定是要赔的，老板肯定不当这个冤大头，但咱打工人哪里赔得起，干个几年都赔不起人家一双鞋子。”

“……”

乔抒羽走出电梯，远远就听见了说话声，走过去，只见他早上才走出来的那道门口前站了好几个人，崔志伟和总经理，还有客房部的领班都在，几人频频低头道歉，而郝帅就脸色惨白弓着腰站在那一动不动，看着就像魂都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