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虞少寒上学的手续就办好了，他爸虞献青拎着他上门，抬了箱螃蟹来，乔婉芬刚打开门，就被两父子吓一跳。

虞少寒被他爸牵着，两人齐刷刷弯腰鞠躬，异口同声地感谢他们一家这几天对他们的照顾，又把螃蟹往前推，说:“小小心意希望不要介意。”

乔婉芬当即话都不会说了，把人请进屋，结果虞献青比她看着更紧张，两人面对面鞠躬了老半天，乔婉芬才张罗着做晚饭，邀请虞少寒父子两一起吃，还把乔抒羽赶去买饮料。

“你要喝什么？”乔抒羽边穿外套边问在看电视的虞少寒。

“可乐。”虞少寒起身挪过去拽着他袖子，“我要和你一起去。”

“行。”

小区大门直行五十米就有个便利店，两人买了可乐和橙汁，还有虞献青要的啤酒，拎着回家。

除了起初的不自在外，最后饭桌上的气氛倒是挺欢快的，虞少寒他爸说话幽默，喝了两口啤酒后放飞了一样，也不尴尬了，和乔婉芬哥俩一样聊了起来。

乔抒羽默默在一旁给虞少寒剥蟹肉，乔婉芬这时问起虞少寒的学校，得知和乔抒羽的学校距离并不远后，当即就一拍大腿，让乔抒羽以后带着虞少寒一起上学，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虞献青:“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乔婉芬:“不麻烦不麻烦，就这样决定了，都是邻居，互相帮忙嘛，顺路的事！”

乔抒羽看见虞少寒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笑，说:“好啊，明天开始我载寒寒上学。”

话音刚落，小孩就露出惊喜的神色，一双眼睛也亮晶晶的，整个人都有了活力，可很快又像是担心被看穿了心思一样，埋头吃饭。

晚上，虞少寒敲响乔抒羽的窗户，他推开窗，小孩就站对面眼巴巴地问:“乔抒羽，你明天真的会带我一起上学吗？”

乔抒羽睨他一眼，“叫哥哥，不然不带。”

虞少寒脸色通红，憋了半天，才声如蚊蝇地喊了声“哥哥”。

乔抒羽忍着笑，“好了，是真的，去睡吧，明天要早起。”

虞少寒乖乖点头，“乔抒羽，晚安。”

乔抒羽心想这小子变脸快，倒是能屈能伸，摆摆手，“晚安。”

第二天，虞少寒早早就背着书包来敲门了，乔抒羽刚洗完脸，顺势抓了几个包子，和乔婉芬说了声，拎着书包走出门，将包子递给虞少寒拿着。

虞少寒拎着包子，坐在自行车后座，有些紧张的拽着他衣服，知道小孩是担心未知的学校生活和即将面临的新同学，于是安慰了句:“你主动点说话，大家就会和你玩了。”

“……哦。”

乔抒羽将虞少寒送到小学门口，看了眼时间，心想还早，于是将自行车停好，准备亲自把他送到教室门口去。虞少寒瞪大眼睛，没料到他还会送自己进学校，立刻上前主动握住他手，走着走着忍不住蹦了几下。

“好好走路。”

“好的。”虞少寒乖乖点头。

这所小学也是乔抒羽从前读的小学，他熟车轻路，带着虞少寒到了他的教室，班里已经有些同学到了，门外走廊上还有几个小男孩在玩闹。

看见乔抒羽和虞少寒都是生面孔，他们忍不住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看着两人。虞少寒往乔抒羽身后躲了多，抓着乔抒羽手指的手也紧了几分。

乔抒羽回握住他的手，跟他介绍:“这就是你以后的教室，他们都是你同学了，记得走来的路了吧？”虞少寒点点头，他又说:“走，先带你去老师那，等会老师会带你来教室给你安排位置。”

虞少寒还是点点头，乔抒羽把他送去了老师那，虞少寒班主任的名字，昨晚虞献青就告诉乔抒羽了。他也认得，这个老师是他五年级时的语文老师。

乔抒羽把虞少寒交到班主任手上后，刚要离开，被抓着手不放，他蹲下，耐心安抚:“别怕，跟着邱老师吧，以前也是教过我的。”

虞少寒点点头，认真叮嘱:“你记得来接我。”

“好。”乔抒羽觉得他这幅模样很像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深怕主人不回来了，不由得心软了几分，“放学后你在教室等等我，我们放学晚一点，一定会来接你的。”

小孩这才松开手，乔抒羽又拜托了老师几句，才离开办公室。即将走出去时，回头望了眼，只见虞少寒直勾勾注视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后，心里也莫名升起了一股焦虑来。

一整日，乔抒羽上课都不太能集中精神，满脑子都在想，虞少寒能不能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他午餐能不能好好吃，午睡能不能睡得着，会不会因为是转学生就被欺负……

一放学，他一刻不耽搁，骑着自行车飞快往小学骑去。停好车，快步跑到教室，在门口停下，一眼就对上了那双望眼欲穿的眼睛。

“乔抒羽！”虞少寒没藏住激动的心情，猛地起身跑到乔抒羽身边，仰着头，飞扬的桃花眼闪烁着明亮的神采，“你来了！”

那瞬间，就像万米高空的航行平安落地，乔抒羽悬着的心也稳稳放回了原地，他一手拎着虞少寒的书包，一手牵着虞少寒，“回家吧。”

虞少寒坐上自己的专属后座，怀里抱着书包，忍不住和乔抒羽分享这一天的经历，“老师让我和一个女生做同桌，她说我长的好看，一直和我说话，坐在我前面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他有个数学题不会做，我会做，教了他之后他就送了我一颗糖果，是菠萝味的。”

虞少寒今年读二年级了，之前他不在这边读，办了转学手续进来的，原本其他同学都已经形成了三三两两的小团体，乔抒羽就是担心他无法融入进去，眼下见他适应的这么好，也就放心了。

“今天语文老师带我在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还说了你，说我的哥哥以前也是她的学生，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然后大家都很羡慕我……”说起这个，虞少寒语气里毫不掩饰的骄傲，声音都扬高了许多。

乔抒羽有些窘迫，“邱老师怎么还说这个……”

“因为喜欢你啊，邱老师说你成绩好，又乖，所以一直记得你。”虞少寒说，“邱老师说有一回上课她原本有些不舒服的，但课都上到一半了，她只能坚持上完了，最后其他人都没发现，就你发现了，还追到办公室关心，知道她是胃疼后还给她倒了热水，跟她说一定要去医院看看……所以邱老师一直记得你哦。”

这种被人一直记着的感觉很愉悦，以前的同学都没有联系的了，他也没什么朋友，能记住他的人不多，而小时候教过自己的老师却还记得自己，乔抒羽心里暖洋洋的特别感动。

回到家，乔抒羽将自行车锁好，起身看到虞少寒站在楼道里等他，忽然心里拂过一阵暖意，这条他独自走了不知多少回的路，如今多了一个人陪他一起回家。

乔抒羽是孤独的，他知道，单亲家庭的虞少寒也是孤独的，他们都在向彼此贴近，都将对方当成了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他走过去，拖着虞少寒的手上楼。乔婉芬今天也不回来吃晚饭，虞少寒他爸也要加班，两人一起回了乔抒羽家。

乔抒羽淘米煮饭，又从冰箱里拿了把芹菜，最后拿了块肉出来解冻，做了个不那么好吃的芹菜炒肉，但也吃的干干净净，虞少寒说特别特别好吃，“乔抒羽做的芹菜炒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芹菜炒肉！”

“你才吃过多少芹菜炒肉啊。”乔抒羽哭笑不得，捞了他后脑勺一把，“之前还觉得你不会说话，现在才知道，你嘴巴怎么这么甜。”

“吃过爸爸做的，还有也出去吃过，就是你做的最好吃。”虞少寒小尾巴似的跟着收拾碗筷进厨房，“我和你一起洗！”

“叔叔要是听了你这话，估计要心酸了。”

洗完碗，两人进了房间，乔抒羽的桌前多了把椅子，两颗脑袋挨得很近，直到各自的家长都回了家，虞少寒才依依不舍地收拾了课本，抱着书包和乔婉芬打过招呼，然后回了隔壁，打开窗户和乔抒羽说晚安。

自那之后，乔抒羽上下学的车后座就多了一个人，一载就是很多年。

小孩一路成长，温暖的台灯，穿街走巷的自行车，窗前挨在一起的脑袋，两扇对着的窗前说过的无数次晚安，在此后的岁月里汇聚成了不可磨灭的回忆。

…

乔抒羽拿着申请住宿的单子走出学校，坐上公交车，去接虞少寒。他上了高中之后，路途远了，就不再骑自行车上学，该坐公交车，放学的时间也晚了，于是提过让虞少寒自己上学，他现在也熟悉了上学的路。

可这个提议遭到虞少寒的强烈反对，他坚持要和乔抒羽一起回家，便只能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送他到小学，把自行车留下，乔抒羽在小学附近的公交车站坐车去高中，放学后，虞少寒留在学校里等一个多小时，乔抒羽下课后坐公交来接他，然后再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还有一个学期就要高考了，乔抒羽进入了冲刺的关键时刻，学校要求必须上晚自修，大家都申请了住宿，他拖了好几天，直到今天班主任找了他，他才填写了申请单。

这下是不能再一起上下学了……

等高考完之后，乔抒羽要去大学，离家远，到时候就真的不能再一起回家了，甚至乔抒羽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一次家，和他见一次面。

不过那时虞少寒也上初中了，长大了，估计也不用他再陪着了。

乔抒羽下了公交车，朝小学走去。解锁了自行车，在门口等，保安见了他，也习惯了，笑着问:“又来接弟弟了。”

他点头，保安又说:“可真准时嘞，其他家长都没有时间天天来接的。”

乔抒羽不好意思地笑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虞少寒，平时他都是在门口等，虞少寒也知道了差不多时间可以下来，可今天远远超过了平时下来的时间，就算是值日，也不用这么久，况且虞少寒每次值日都会提前和他说的。

“叔，我把车放这，进去找找我弟。”

“去吧，叔帮你看着。”

“谢了叔。”

虞少寒现在六年级，教学楼换到了教务楼的隔壁那一栋，乔抒羽前脚刚爬上楼梯，就听见一阵吵闹的声音，他似乎听到了虞少寒的声音，不由得加快速度跑上去。

结果刚走到第一节的楼梯拐角处，就听见一阵惊呼声，伴随着扑通的动静，抬头一看，就见虞少寒整个人从上面滚了下来，几个男生站在台阶上，吓白了脸。

“寒寒！”

乔抒羽手里的书落了一地，冲过去把人扶起来，虞少寒额头上哗哗流出的血就迅速盖住了他半张脸脸，乔抒羽刹那间心脏都差点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