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说了一句“小心些”,便径直上前查看。
兰以忱谨慎地躲避蛊虫,观察了周围一圈后,慢慢向沈妄那边挪。
他光盯着地上的毒物了。突然,脚下一个没注意,踩进了凹陷的机关之中。
只听四面八方传来簌簌的破空之响,暗箭迅速向沈妄齐齐射去。
两人同时发觉不对,兰以忱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沈妄已然后仰,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躲过一劫。
这机关是族老留下来的,专门防止有人靠近蛊鼎,没成想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兰以忱松了口气,本以为沈妄会有一个漂亮的起身。不料,身侧大坑边的毒虫早已蠢蠢欲动,趁其不备,一只毒虫发力,在沈妄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他身上的蛊立时钻了出来,一口叼住毒虫,拆吃入腹,不给它一点反抗的余地。
沈妄狼狈地跌在地上,手抚上脖颈,被咬的地方渐渐泛青。
兰以忱一把拽起他,“先回去找姜姻。”
“等走到那,我已经毒发身亡了。”沈妄笑了,“现下,只能找人帮我把毒素吸出来,暂且保住性命。”
兰以忱喉结一滚,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不是说要报我的恩吗?现在给你个机会。”不等兰以忱反应,沈妄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他别过头,露出白皙脖颈上的一抹青痕,“快点,不然我死了你也难活。”
兰以忱想,他根本不喜欢沈妄,所以也没什么好别扭的,两个大男人能生出什么事来…他只是在还沈妄那一命罢了。
他轻吸一口气,低下头,嘴唇凑近。
温润的触感让沈妄觉得有些痒,痒中又带着清楚的疼痛感,很奇妙。
他一贯喜欢掌控别人,像这样受制于人让他不自在。
沈妄的手下意识扣在了兰以忱的脖颈上,他喜欢感受掌心传来的温热与跳动。
兰以忱吐出最后一口毒血,回过头便与沈妄四目相对,鼻息交织间,一切都仿似静止了。
沈妄的手顺着他的脖颈抚了抚,兰以忱的耳尖突然烫了起来,他撑着站起身,手背抹了一把嘴上的血,佯装镇定。
沈妄狡黠地勾了勾唇,也站了起来。
“这附近…应该没有机关了吧?”兰以忱问。
沈妄“嗯”了一声,示意他来看坑内。
兰以忱照做。
坑内是一樽半人高的玄色铜鼎,鼎内是数不尽的奇虫异蛇,色彩鲜艳,甚是骇人。
这便是沈妄口中的“蛊鼎”了。
沈妄道:“这些都是我的蛊。”
兰以忱问:“你…用得着这么多蛊吗?”
沈妄摇摇头,笑道:“这里面的所有蛊,都是我一只一只亲手抓来的,但最后只能留下一个,便是蛊王。”
沈妄养的蛊象征着他的能力,这也是苗疆内服众的条件之一。如果下一次大选,沈妄不能炼出更惊人的蛊,那只能让出苗疆之主的位置。
“有人砸了我的蛊鼎,看不得我做少主。”沈妄道,“这些蛊还未驯化,不通人性又带毒,极其危险。”
兰以忱沉思一瞬,道:“所以,这些蛊还能用吗?”
“不能,稍后我会找人向蛊鼎里注铅。”沈妄道。
兰以忱不禁惋惜,这么多蛊,一定费尽了心思。
沈妄下次大选能不能成功了呢?不知道,也许到那个时候,兰以忱已经离开苗寨了。
第四章:图腾
两人回寨之后,姜姻为沈妄祛了毒,一番针灸下来,毒素已所剩无几了,接下来几天喝药调理便可。
另一批人抬着工具浩浩荡荡上山,将蛊鼎灌了。
兰以忱再见沈妄时,他脖子上被围了好几圈白纱布,兰以忱都能想象到姜姻当时神情有多么担忧。
沈妄道:“我来替我的蛊讨吃的了。”
兰以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沈妄曾说过,要用他的血喂蛊。
他差点都忘了这件事了。
沈妄掏出一个白瓷瓶,捏着他的手指,用匕首锋利的尖轻点了一下,血珠霎时滚落。
兰以忱盯着对方脖子上的纱布,问:“你为何不大待见姜姻?”
沈妄眼也不抬,“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我一向懒得费心思来往。”
兰以忱擦了擦手指,一时顿了一下。
如此倨傲的话,从沈妄口中说出来,却毫不违和。换句话说,兰以忱认识他这么久,下意识觉得沈妄就该是这样的人。
矜贵、倨傲,究其根本,甚至是不屑、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沈妄翘起腿,悠哉悠哉地摸出烟杆,用火折子点上了。
烟杆是象牙所制,银纹雕花嵌于其上,精致无比。
沈妄捏着烟杆吸了一口,袖子下,若隐若现的图腾再一次引起了兰以忱的注意。
沈妄将烟杆凑到兰以忱面前,“想试试吗?”
兰以忱摇摇头,拒绝了。
沈妄兀自吞云吐雾。
这种烟草其实并不呛人,燃烧的味道就像山间草药一样,淡淡的。
沈妄道:“过两日祭神,去会会绣春寨,也是时候该惩治一下他们了。”
“祭神,是祭山神吗?”兰以忱问。
“对。”沈妄笑了,“这次不需要活人祭品。”
兰以忱心底里认为,沈妄对山神不是那么虔诚,或许因为他是统治者,有绝对的权利,根本不需要通过祈祷神去获得什么。
*
次日,姜姻一如既往地来探望兰以忱,手指搭在脉上一把,便道:“恢复得还行,继续喝药。”
她眯眼打量兰以忱,忽然道:“你最近…和沈妄走的很近啊。”
兰以忱也不介意她怎么想了,他点点头。
姜姻这次却什么也没有说,低着头,失落掩饰不住。
他见她这副样子,没了往日的嚣张,心也不由得跟着软了下来。
兰以忱不会安慰人,只能不动声色地待在一边。
姜姻喃喃道:“我就没见他多看哪个女孩子一眼,你说,他会不会喜欢男人啊?”
“咳咳咳!”兰以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姜姻倒不以为然,“我们苗寨里有过先例,男子可以跟男子成婚,吃下钟情蛊…便…便非对方不可了…”
姜姻的声音越说越小,仿佛钟情蛊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物一样。
兰以忱想,中原和苗疆果真是习俗迥异。
他问:“钟情蛊可以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是吗?”
姜姻顿时脸颊通红,一副恨不得捂上他嘴的样子,她小声说:“钟情蛊…不是你想的那样…哎呀,反正是成了婚才能用的,别问了!”
兰以忱当真没追问下去,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一二。
转眼间到了祭山神的日子了,仪式出乎意料的盛大。
苗疆四个寨子的百姓齐聚于一处山谷,队伍整齐划一,五色丝随风而动。
其他三位寨主分别与沈妄见礼,寒暄几句,纷纷献上了山神的祭品。
无非是一些水果和鹿肉,同往年相差无几。
绣春寨寨主何宗注意到兰以忱,他打量他几眼,开口问道:“这位是?”
“我的侍卫。”沈妄微微一笑,侧身一步,恰好挡住了何宗的视线。
大祭司开始作法,口中念着古老晦涩的语言。寨民匍匐在地,敬畏地低下了头。
祈愿过后,仪式才算结束。彼时,夜幕已降临。
三位寨主与沈妄去了就近的绣春寨,说是许久未见,小聚一下。
何宗早早备好了宴席,长桌上摆满酒肉,明亮的篝火高高堆起,近一丈高,几乎映亮了每一寸,纵使是夜晚,也亮如白昼。
几位身姿曼妙的苗疆少女围着篝火跳舞,纤腰慢拧,裙摆绽放,一颦一笑仿似都带了万种风情。
何宗推过来一杯酒,笑着问:“少主,可有心仪的娘子?”
沈妄同样笑了,“没有。”
他捏着酒杯,借着篝火的光看酒,却并没有饮。
兰以忱立在一旁,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是跳舞的那几位苗家娘子之一。
苗家娘子举着酒杯,冲他眨了眨眼,“郎君,尽一尽兴,喝一口嘛。”
兰以忱怕酒里有端倪,便道:“不了,我不擅酒。”
娘子娇笑着望了他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舞去别处了。
兰以忱一回首,何宗人便没了踪影。
兰以忱俯身低声道:“何宗呢?”
沈妄说:“借口解手离开了,你去跟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便是了。”
兰以忱悄然退出了宴席。
吊脚楼层层叠叠,黑夜之中,想寻一个人,并不容易。
兰以忱兜兜转转,一道清亮的女音从身后传来:“郎君可是迷了路了?”
兰以忱转身,是刚才劝他喝酒的那位娘子。
她眼中亮晶晶的,甚至称得上是单纯。
他随口扯了个谎道:“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娘子欣然带他去了一处吊脚楼,还告诉他尽管休息便是,今天少主也可能住在绣春寨。
待那娘子走后,兰以忱立在窗边望了几眼,蓦地瞥见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仔细辨认一番,发现那人正是何宗。
兰以忱立即追了出去,可再一张望,何宗又不见了。
他拔出剑,顺着那个方向耐心地寻了起来。
另一边,冲天的篝火突然坍塌了,尖叫连连,长桌火势蔓延,烧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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