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宠物与否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裴青寂也不见得有多爱小动物,十三岁那年便是。
母妃早逝,父皇也对他不大上心,甚至称得上冷漠。
宫里那帮人惯会鉴貌辨色,一看太子不得宠,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巴结他,纷纷托尽关系从东宫调走。
内务府受人指使,暗暗克扣东宫用品,一层层剥削下来,小太子拿到手的更是少之又少。
裴青寂从小便对宫内的恶意司空见惯,他明白世态炎凉,甚至觉得世界本来就该这样,残酷又现实。
他自己都捉襟见肘,更无暇顾及一花一木,抑或是一只野猫。
直到,这年秋末,东宫来了个小伴读。
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不爱学习,任性又贪玩。
他集齐了所有纨绔子弟的特质,裴青寂却并不讨厌他。
因为他鲜活、真实,不会虚与委蛇。
裴青寂开始观察他,他对宫中一切事物都很好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爱的很。
他还很喜欢留意一些边边角角的小生命,阶上青苔、檐角新燕等等,都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裴青寂开始想,为什么小伴读不能多看他两眼呢?
初冬,气温骤降,宫内水池结了冰,池塘里原本养的金鱼大都死了,还有金鱼直接被冻在冰里,保持着向上呼吸的姿势。
小伴读哭着问他,“把它们拿出来化开还能活吗?”
裴青寂觉得有些好笑,可看他哭得那么伤心,胸口闷闷的,他不想让他伤心。
开春以后,东宫的池塘里也有了金鱼。
后来,小伴读揣着一只鹦鹉拿到了东宫。
他神秘兮兮地说:“我爹不让我养,他骂我玩物丧志,我能先放你这吗?”
“它叫百芜,和我同名哦。”
裴青寂答应了,心里很高兴,好像收下了这只小鸟,他们就有了一些隐秘的牵绊。
可惜裴青寂没养过小鸟,一不小心把小伴读的鹦鹉养死了。
他怕小伴读又哭,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回来一只一模一样的鹦鹉。
他小心翼翼地喂养,只等有朝一日小伴读再来取。
他等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等到了下一个秋天。
小伴读没再来过。
听人说,小伴读生病了,他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以后都不会来了。
裴青寂第一次感觉很失落。
他想快点长大,这样就能出宫看望小伴读了。
一晃,时过境迁,竟是六年。
裴青寂不知为何,想起了陈年往事。
物是人非事事休,到头来,他的身边只剩下这只小鸟了。
白梧听到承诺,不知道怎么开心好了,乐颠颠蹦哒了两下。
**
回东宫确实幸福了许多,每天躺在榻上,就有内侍来投喂他。
裴青寂早早上朝去了,皇帝还在查是谁将太子微服私访的消息泄露出去的,东淮郡郡守一事处理下来也需耗些时日。
白梧窝在软榻里抻懒腰,抻着抻着,“嘭”地一声,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人。
奇怪地是,这次他身上一丝不挂,连件衣服都没有。
外面内侍敲了敲门,就要拉开门进来。
白梧惊得连忙扯开裴青寂的被子,围在了身上,叫道:“别进来!”
内侍的手一顿,却不记得东宫里有哪个能在太子寝殿待着,他不太确定,于是隔着门扉问:“什么人,怎敢擅闯太子寝殿?”
白梧也慌,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人,脑子一抽,说:“我都在太子寝殿了,你猜我是什么人?”
嘴比脑子快,白梧听见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两巴掌。
这对吗?
门外的人吓了一跳,行礼道:“奴婢该死,不慎冲撞了…小主,还请小主恕罪。”
白梧没回话,他以为内侍能自行离开。但事实是,他不发话,门外的侍者就不敢动。
白梧这才高声道:“把东西放那吧,我喂鹦鹉。”
内侍立即应了声“是”,如获大赦,放下端盘迅速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梧这只“大鹦鹉”裹着被子鬼鬼祟祟地磨蹭到门前,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看见之后,伸出一只手将端盘收入囊中。
他看着这还没巴掌大的吃食,犯了愁。
如果他是小鸟的话,一定能吃饱,但是他现在变成人了,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思来想去,他决定召唤系统。
“系统,你怎么回事啊,这回变成人怎么连衣服都没有?我现在要变回鸟吃饭了,你快把我变回去。”
系统:“宿主,这得看你个人意志力,三十好感度的质量确实不怎么好,任何状况都是随机的,本系统控制不了。”
白梧:?
所以以后也可能没有衣服对吗?
系统:“宿主,您没有衣服,可以去攻略对象的衣匣里找一件穿,您现在的样子…实属有伤风化。”
白梧从未被人说过“有伤风化”,他难以接受,一怒之下披着被子来到了裴青寂的衣匣前。
裴青寂衣服很多,有些都没见他穿过,大都是月白、白色、玄色这类淡雅的颜色,作工精良,暗纹在光下熠熠生辉。
白梧不爱穿这些颜色,他生前病得面色苍白,若是再穿死气沉沉的衣服,整个人就差一口棺材了。
他喜欢鲜艳一些的,衬得气色好一点,这也渐渐成了他的穿衣风格。
白梧翻了翻,挑出了一件月白长衫穿好,整体稍稍偏大。不知这衣服是什么面料,滑滑的贴在身上很舒服。
他拎着袍子回到榻上,感觉肚子有点饿,可侍从送来的那点吃的还不够吃。
系统又为他出了个好主意:“宿主,您现在出门左拐,走过两个回廊之后有一个小厨房,您可以去那找点吃的。”
白梧眼睛一亮,当即随便趿拉双鞋,推开门,准备去小厨房。
一路上侍者来来往往,白梧不想让人看见,猫着腰走了好一段距离。
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高大惹眼的身影一佝偻,已经吸引了好一部分目光了。
系统看着宿主远去的背影,很是欣慰。
它没告诉他,攻略对象即将下朝。
裴青寂刚回东宫,就感觉不大对劲。
下人们似乎在悄声议论着什么,见他一来,顿时齐齐噤了声。
裴青寂视线一扫,还捉住几个偷偷打量他,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侍者。
他不明所以,问长宿:“他们在说什么?”
长宿听力敏捷,进门便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他垂着头,有些难以启齿:“他们…他们说,殿下您金屋藏娇了。”
裴青寂蹙眉:“金屋藏娇?”
“对,就在您的寝殿里。”
哪有什么金屋藏娇,怕不是东宫进了贼人了吧。
裴青寂带着长宿来到寝殿,发现被子乱了,衣匣乱了,鞋还少了一双。
长宿问侍者有没有见到一个可疑的人,下人们齐齐指向西边,“好像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这边,白梧已经吃上了,小厨房里甜品还真多,他最喜欢吃甜食,每一样都想尝一口,左手右手拿不过来。
他吃得忘我,沉醉其中,把点心塞进嘴里之后,将手又伸向上面的另一个盘子里了。
忽然,手腕一凉,一只大手将他攥住,不由分说拽了起来。
白梧就像被连根拔起的萝卜,嘴角还残留着点心渣子,一脸懵然。
他定睛一看,是裴青寂。
裴青寂同样打量着他,从鞋到衣服再到脸。意外之余,他笑了一下,真是有迹可循啊。
裴青寂生了逗弄他的心思,松开他的手腕,转头对长宿道:“长宿,处理一下这个‘贼人’。”
“贼人”两个字还特地加了重音。
长宿也是一脸不解,这不是东淮郡出手相救的小白公子吗?
白梧见长宿真要抓他,连忙后退一步,“哎哎哎,裴青寂,你忘了我了吗?我是小白啊,我们在东淮郡的时候见过…”
裴青寂挑了挑眉,“小白?小白千里迢迢来京城做什么?我东宫守卫森严,小白怎么可能进来。”
白梧急了,“我真是小白,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这不就又见面了嘛。我…我们江湖中人,总有一些不外传的秘术,可通天遁地,悄无声息进入东宫也是可以做到的。”
裴青寂目光落到他衣服上,淡淡道:“哦,所以,小白不光没还钱,还穿着我的衣服,我的鞋,进我的小厨房偷东西吃,是这样吗?”
白梧老脸一红,下意识想捂住他的嘴,“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我们叙叙旧…”
白梧顺手拿了两块没吃过的点心,拉着裴青寂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正殿。
他自然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裴青寂被他拉着,眸子讳莫如深。
两人落座,白梧哼哧哼哧吃完了,习惯性抬手用袖子擦嘴时,裴青寂伸手挡了他一下。
白梧疑惑,对上他的眼睛才蓦地想起来,这件衣服是他的。
白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谅。”
一块丝质手帕递了过来,裴青寂道:“别用衣服擦。”
白梧没有接他的手帕,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很私人的东西。
他正想着该怎么拒绝,裴青寂便将手探过来,捏着帕子帮他擦了嘴。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称得上是温柔。
白梧的唇与裴青寂的手掌仅隔着一方薄薄的手帕,相擦而过时,白梧的心猝然乱了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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