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干道上的积雪被铲雪机推得干净,金色的阳光洒在地表,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无情碾压。
德国的冬天干冷,宋嘉言到了这边酒店,仅仅睡了一晚,手臂的皮肤就变得粗糙了许多,已经有了干裂的迹象,吓得他赶紧抹了润肤霜。
穿戴好正装,戴上精致的腕表,又喷了香水,文清就来敲门,叫他下楼去餐厅吃早餐。
今天要去见合作商,把加购生产设备的合同签了之后,还要顺带处理一下这边分公司的业务。
去到餐厅,免不了又见到宋宇伦。
这家伙把两位Omega都得罪过后,公子哥的本性暴露无遗,这会儿正在餐桌上调戏随行翻译,宋宇伦长得还算不错,翻译也是鬼迷心窍,被他蒙蔽了双眼,脸热含羞。宋嘉言光是看见宋宇伦就已经没了胃口,拉住文清去了酒店楼下的披萨店。
吃完早餐,有专车来接他们去合作方的公司。
总裁费恩穿着蓝色西装,金发碧眼,留着胡络腮,颇具雄性相貌,是个英俊的德国人。
费恩颇为热情,在公司门口亲自接待了他们,亲切问候宋宇伦,说好久不见,又问候宋嘉言,表情略带惊艳和欣喜,用蹩脚的中文说您好,宋先生。他直率地夸宋嘉言长得很漂亮,是他见过最美丽的Omega,欢迎宋嘉言来柏林做客,然后二话不说执起宋嘉言的手,实实在在地亲了一口。
亲完看到宋嘉言无名指上的婚戒,十分惊讶地睁大眼睛,很夸张地说你居然结婚了?
宋嘉言听不懂,翻译代为转达,宋嘉言才笑着对费恩点点头,用恶补了两天的德语回了句十分肯定的,“Ja.”
费恩表达了遗憾,请他们上楼,招待他们参观公司,然后才去谈合同的事情,这年头所有东西都在涨价,费恩不可能按一年前的第一批机器的价格卖给他们,所以在价格上有了大幅度的调整,比之一年前涨到了百分之二十一。宋嘉言心说这不是骗钱吗,上一次他在J市吃了一次亏,这次秉承着把价格打回批发价的信念,好说歹说,朝费恩比了个二。
费恩看着他断崖式下降的两根手指,连忙摇头说:“不不不!”然后表示只能降到百分之十九,绝对不能再多了,并透露这批机器是今年最后一个批次生产的,卖完就得等明年了,有人开了高价,也想从他这里入手,如果宋氏开出的价格令他不满意,他可能就不会卖给宋氏了,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宋嘉言为难,遇到竞争对手是常有的事,就看谁财大气粗了。
一直当背景板的宋宇伦问费恩,对方给出了多少价格。
费恩比了个数字。
宋嘉言心道。这完全就是在扰乱市场价格,哪个德国佬这么招人恨,德国人不都是打折狂热分子的吗?
经济不景气,谁都想紧着裤腰带过日子,半路却杀出来这么个程咬金,宋嘉言知道仅凭是自己谈不了的,所以把文清派出马,文清把价格一提再提,费恩却都不松口,坚持百分之十九,见谈不拢,文清索性不浪费时间,笑都不笑一下,当着费恩的面对宋嘉言说,回国,联系别的厂商。
费恩的翻译急忙和费恩附耳,费恩也急了,把他们按坐下,说看在是老合作方的面子上,自己可以再降,并夸张的保证,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出他们公司这么顶尖的精密仪器来,质量比之其他绝对是不可替代的,宋氏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跟他买机器的吗?
宋嘉言看他着急留人的模样,脑瓜子一转,看出了点端倪,有别的买家估计是费恩唬人的,这家伙就是想哄抬价格,想多赚点钱,不然不会急着劝他们留下,但国内也确实找不到比费恩更好的厂商,费恩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坑他们一把,但费恩耐不住性子,见他们要走就憋不住了,因为他要价确实有点高。
宋嘉言看看文清,文清给他打过预防针,好货值高价,在资金可控的范围内,他们是可以接受多出来的价格的,但为了避免厂商阳奉阴违,必须外签一份承诺书,在合作存续期至少十年以内,乙方不得对所提供的机器进行涨价。
这个承诺书,在购买第一批机器时没有签,也不知道宋宇伦是怎么办事的,让费恩钻了空子,还有上回签的石油单子,估计宋宇伦也没提,互惠互利,从中捞点油水,和那个石油商沆瀣一气的可能也不是没有,所以这次,宋嘉言主动向费恩提出涨价可以,但必须要签合同外不涨价承诺书。
双方拉锯之下,都做出了让步,最终以百分之十一的价格敲定这次的合同,并严格规定下次再从费恩公司购买机器时,必须按照市场合理价进行交易。
费恩大赚两亿两千万,自然同意签承诺书,反正机器耗损后宋氏还是得找他们修或者补进,到时候又是一笔笔钱到手,与宋氏的合作稳赚不赔,总归亏不了。签了合同后,为了庆祝订单达成,费恩递给他们三张邀请函,请他们后天晚上八点去港口参加豪华游轮party,游轮会在海上逗留两天,船上有很多美妙的表演,还有很多精美的玩意儿,相信Omega们一定会喜欢。
宋嘉言坐过游艇,也参加过宴会 ,但还没参加过游轮Party,心道有多美妙,大冬天的在海上跳脱衣舞吗?他现在有点讨厌跳舞,不想去。
文清却替他收了邀请函。同意了费恩的邀请。和他对视了一眼。
宋嘉言联想到整治宋宇伦的计划,又瞬间来了兴趣。这个party无疑是个好时机。据他所知,宋宇伦常去夜店鬼混,这种豪华游轮,无外乎是有钱的富豪举办的,那些人什么都玩得开,里面必定少不了专门伺候人的男郎女郎,他就不信宋宇伦能忍住不找一个往床上去。连已婚的alpha都不能保证洁身自好,未婚的就更不能保证了。
宋宇伦有个准备联姻的未婚妻,已经订婚一年了,原本是打算近期就结婚的,只不过被陆庭颂抢先一步,跑来和他联姻,动作快得跟个兔子似的,于是宋宇伦结婚的事情就此耽搁了下来,现在他只要以牙还牙,拍了宋宇伦出轨的艳照,曝光到新闻报纸上,未婚妻上门一闹,铁定要从宋氏撤资,届时他就好把宋宇伦踢出项目组了,省得宋宇伦再惦记他的项目,吃他的红利。
宋嘉言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他已经一脚踏入了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想再抽身已经来不及,若不反抗,只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这个邀请函,可是千金难买,”费恩将邀请函塞到宋宇伦手里,拍拍他的肩膀,挤弄着微粗的眉毛说,“宇伦,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到了请一定联系我,我会带你去happy的。”
费恩也是个玩得开的,宋宇伦了解他的意思,也笑得别有深意,保证明天一定到,感谢他的盛情邀请。
从费恩公司出来,已经是下午,专车又送他们回了酒店,宋嘉言还不得闲,休息一个小时后又去分公司露面,宋宇伦不知是上次被陆庭颂打怕了还是怎么的,没有找他的茬,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指点或者讽刺,谈合同也不见他插嘴了,去分公司的时候也不见了人影,不知道来德国这一趟的用意是什么,宋嘉言乐得他不在,处理完工作后,请全体员工去餐厅吃饭,博了一回好感。
聚餐完毕,宋嘉言遣散了几个跟来出差的团队员工,让他们自由活动,费用由他报销,难得来国外一趟,不去到处逛逛可不行。宋嘉言进公司以来,对员工还是挺慷慨大方的,林秘书狂喜,携众人高呼谢谢宋总,然后叽叽喳喳商量等会儿去哪个景点玩,买什么带回去,商量完后,林秘书问宋嘉言等下怎么回酒店,宋嘉言说打车。
异国他乡的,林秘书有点担心:“宋总,您一个人能行吗?”昨天晚上她接到陆庭颂的电话,要她好好照顾着宋嘉言,别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绑架的事了。
宋嘉言不晓得自己身边全是陆庭颂渗入的黑恶势力,拉住文清的手臂说:“没事,有文清陪我,你们去吧,不用担心。”
众人便在餐厅门口离去了,街道店铺亮着暖橙色的灯,黄色的电车在眼前缓慢的哐啷而过,夜晚的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文清看着众人消失在街道转角,叫了宋嘉言一声:“宋总。”
宋嘉言喝了两杯酒,正感觉脑袋有点昏沉,这两天他身体不舒服,吸了吸鼻子,懵懵的:“嗯?”
文清陈述着:“他们把翻译带走了,我不会说德语。”
翻译走了?宋嘉言大脑宕机:“那怎么办?我也不会,我只会你好,谢谢,还有Ja,Ja。”
“......”
文清站在街头,颇有种拖家带口似的凄凉,他隔着路边的围栏环顾四周,无奈说:
“找个能听得懂英语的司机,或者路过的华裔帮忙吧,”说罢,文清顿了一下,看了宋嘉言一眼,冷不丁问:“你英语学得怎么样了?有四级水平了吗?”
文清比他还高一些,自上而下的眼神带着睥睨,还带着眼镜,气质颇像一名严肃的教师,宋嘉言在文清不带感情的眼神下略显惭愧,心说文清等会儿不会要让他去找外国人攀谈练英文吧,心虚道:“四级……还没有......但我已经会背debt finance和equity finance 了。”
在德国街道上不太容易能打到计程车,这边离市中心也有点远,他们也没有计程车服务中心的号码,文清任宋嘉言揪着自己的衣袖,避开来往车辆,快步穿过街道,一边寻找华裔老乡,一边问他:“debt finance跟equity finance的区别是什么?”
“啊?哦,”宋嘉言心说怎么出趟差你也要提问问题,紧跟着他的脚步,面上苦兮兮地回答:“债券......是指债券持有人给企业的贷款,股票是指企业股东的所有权要求,嗯……通过发行债券来筹集投资基金称为债券融资,通过发行股票来筹集资金称为股权融资!”
文清看他答得还算流利,又问:“ROE怎么算?”
让他背释义还可以,让他背公式就不行了,宋嘉言遇到公式就会变成克莱因瓶,一根直肠直连大脑,大脑萎缩成小脑,一下子脑袋弯弯绕绕的:“......销......销售利润乘......乘......乘什么来着?”
“资产周转率。”文清提醒道。
宋嘉言摸摸发冻的耳垂,恍然大悟:“哦,对,就是资产周转率!ROE=销售利润x资产周转率!文特助,你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文清简直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这么简单的公式都背不了,记不住,如何谈应用,“别装傻,资产周转率怎么算?”
“资产周转率等于......等于......”宋嘉言犯难,他记得他抄过这个公式,但是每天看的晦涩难懂的报表数据,金融理论,政策机制,已经挤兑完了他的脑容量,此刻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他抓耳挠腮,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异国街头应对这种问题,有什么问题回了公司再问不好吗?!要是被华裔同行听见了岂不是脸丢大了,堂堂集团大总裁也是要面子的啊。
文清已经不奢望他能答出什么来,随口又问:“债券收益率怎么算?”
宋嘉言委屈道:“我忘了,文清,你别问了,我知道自己不够努力了,我知道自己德不配位。”
“。”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文清转了两条街,问了两个会英文的外国友人,都表示7公里外才有车站,只得请求他们帮他们叫一下车,外国友人很热心,帮他们打了电话,文清表示了感谢,在临近一家蛋糕店买了两份黑森林蛋糕送给他们,顺带帮宋嘉言捎了一份,并对他说:“吃了蛋糕,今晚回酒店把刚才那三个公式背熟。”
等车的间隙,宋嘉言用叉子把蛋糕吃了,解酒,腰板挺直,头脑清醒地撒娇说:“啊,不要吧,我数学不好,能不能回国再背?”
文清觉得他是个又笨又粘人的Omega,想到日后要将宋嘉言的公司收入囊中,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罪恶感,但顷刻他就提醒了自己,宋嘉言无辜,他就不无辜吗,他只是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宋嘉言没有管理公司的能力,日后要抢,也是抢不过他的,拿着分红过少爷日子就行了,何必遭那份罪呢。
“这两者之间没有冲突,”宋嘉言嘴边沾了蛋糕屑,差点蹭到围巾上,文清皱了皱眉,拿了张纸巾替他擦了,“回国后请个高数老师补补课吧,至少学会管理好自己的基金。”
宋嘉言有自知之明,卖惨道:“怎么没冲突,冲突在后面呢,我数学不好,只有初中水平,计算公式有点困难......学高数更是天方夜谭!”
文清:“。”
文清面无表情:“你也知道。”
宋嘉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挽住文清的手臂,声音在夜里有些清亮,眼睛也水润得十分无辜,被路灯映得很讨人喜欢:“嗨呀,不说这个了好不好,好不容易来国外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没有。”
“啊?为什么?”
“带着你我头疼。”
“啊啊啊文清,你不可以嫌弃我!”
“宋总,你有点吵了。”
“文清,你不爱我了,我好伤心。”
“......”
计程车来了,文清将宋嘉言塞进里面,回了酒店,并提醒他,明天还要去一趟分公司,处理剩下的事物,制定各项工作计划,暂时还不能歇息,记得定闹钟。
唉,宋嘉言已经习惯了这样繁琐的工作强度,朝他挥挥手,回到房间泡了个热水澡。
疲惫了一天的身体被热水抚慰,他舒服得昏昏欲睡,差点没进浴缸里淹死,赶紧爬起来擦干身体,披上浴袍转回床上,开始涂身体乳。
涂着涂着,不免想起远在国内的负心汉,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他的结合热就在这几天了,但是他的丈夫不爱他,所以他没告诉陆庭颂,打算自己捱过去。他生闷气离家出走,带了很多抑制剂,昨天扎了两针,今天中午扎了一针,胳膊上的针孔还肿着,痛得要死。
有哪个结了婚的Omega像他这样凄惨呢,涂完身体乳,防止皮肤干燥,宋嘉言的身体又隐隐有了发热的症状,他从床头拿了一支抑制剂,用棉签沾了酒精,在还泛青的皮肤上涂了涂,然后拆开包装,拔掉针套,避开之前的针眼,给自己肌肉注射。
他之前只发过一次情,还是十年前,所以此刻扎得不熟练,注射的时候又怕疼,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扎深了,扎歪了,即使这样,疼痛还是尖锐的从胳膊上传来,并随着逐渐扎深蔓延成一股钝痛。
肌肉包裹着坚硬的针头抽搐收缩,宋嘉言眼泪下意识滚落,他咬牙按下推管,脸色发白的完成注射,又迅速拔出针头,用棉签按住了出血的针口。
想要独自熬过发情期,对被标记过的Omega来说是非常困难的,没结婚之前,宋嘉言未曾想过自己的第二次结合热会这么难受。
他前所未有的思念他的alpha,也愈加的敏感脆弱。
但他的alpha太过冷静无情,对他说不要谈感情。
宋嘉言又一次强烈的感受到了自己与陆庭颂存在差距,他依旧不了解陆庭颂,他们之间看似投缘,但鸿沟始终无法忽略,不曾贴心,又何谈长久。
陆庭颂一定还在对那个Omega念念不忘,否则为什么不肯对他敞开心扉,不肯喜欢他,不肯去做复通手术。
他都不喜欢你了,还惦记个什么劲啊,难道我不够好吗?
原以为两情相悦,到头来,却还是要我来追!
天底下没有比陆庭颂更可恶的alpha了!
宋嘉言恨得牙痒痒,按着棉签,被扎了的地方隐隐作痛,忍不住低泣垂泪,他觉得他又开始讨厌陆庭颂了,陆庭颂作恶多端,把他的心偷走,却仍那么高高在上,不肯俯下身来珍惜他的喜欢,害他痛得撕心裂肺。
可宋嘉言又在深刻的伤心中,深知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在异域的国度,寒冷的冬夜,宋嘉言蜷缩在床上,一遍遍地想起陆庭颂拥抱他时的力道,亲吻他时的气息,低声喊他嘉言时的深邃蓝眸。
每一次陆庭颂这样温柔的对他,他都感觉里头是藏着爱的。
那样真。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如果我努力追求陆庭颂,他会不会喜欢我?
如果……如果我的眼睛里也藏着爱,他会不会心软,也来爱一下我呢?
可我已经很爱他了……
现在我的心里,眼里,已经全部都是他了。
就是,有一点点痛。
好像喘不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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