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宅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乌云似卷了绒的棉被芯,覆盖在铅笔涂过的天空上。
宋嘉言鼻尖冻得微红,呵出一口白雾,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扭头问陆庭颂:“能不能先载我去个地方?”
这两天没去学校,手机上堆积了一些信息和报告,陆庭颂挑着回了几个,闻言暗灭手机屏幕,点开车载导航:“想去哪?”
“医院。”宋嘉言手指捏着安全带,缓缓摩挲着,垂下狭长的凤眼,低声说,“我想去看看妈妈。”
冷空气肆虐寒凉,麻雀抖着翅膀穿梭在林立的钢筋建筑间,片刻后停驻在江昙市豫康医院的树干上,树叶随风微抖,麻雀瑟瑟地踮了踮脚,走到另一只麻雀身边,挤在一起取暖,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精神病院已经有些年头,由红砖修建而成,如同一座美丽的旧城堡,每一扇扇形的窗棂都镶嵌了井字铁栅栏,困住了入住在城堡里的客人。
粉色的康乃馨如同穿着公主裙的曼妙少女,宋嘉言抱着花,领着陆庭颂一同踏进医院。负责成蕴涵的主管医生刚才接到了他的电话,见他来了就领着他去看成蕴涵。这会儿过了午休时间,成蕴涵醒来后又去琴房了。宋嘉言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问起母亲最近的情况。
医生说,还是老样子,上午闹着要看财经新闻,下午闹着要弹琴,一到晚上就情绪失控,大声尖叫,不肯吃药,说自己没病。
穿过走廊来到医院专门给病人改善情绪的琴房前,这是宋嘉言第八次来看他的母亲,四个月前,成蕴涵因为拿刀伤人被确诊了精神障碍,继而被他的父亲送来了这里,此后,他每隔两个星期就会过来看一眼母亲。
每间房都安装了两道门,一道铁门,一道隔音木门,医生用钥匙把门打开,请宋嘉言进去。探视时间有两个小时,宋嘉言显然对这里已经很熟悉,放轻脚步走进去,陆庭颂跟在他身后,脚步沉稳。琴房宽敞整洁,布置得有些童趣意味的温馨,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正坐在角落的钢琴凳前,安静地用双手弹奏钢琴曲。
陆庭颂听过成蕴涵的名声,也在商业杂志上见过成蕴涵的照片,强势,聪慧,干练,与现在截然不同,从背影看过去,这个女人诡异的呈现出一种萧条的温柔娴静,她几乎和宋嘉言一样瘦。
琴声动听,节奏舒缓,是一首儿童口口相传的小星星,宋嘉言来到母亲身边,将那束鲜花放在立式钢琴的黑色顶盖上。成蕴涵专注沉浸的动作稍稍停顿,扭头看向宋嘉言,疑惑几秒后,黯淡的眼睛突然迸射出光亮,脸上绽开了堪称温柔的笑容:“嘉言,你来啦,妈妈教你弹钢琴好不好?”
成蕴涵的母亲是钢琴家,在她十八岁时因病去世,成蕴涵遗传了母亲的艺术细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却因家族斗争跑去做了商人,摸爬滚打得到了成家家主的位置,管理家族企业的同时,在宋氏集团也占据了一定的地位,年轻时和宋业德一般,行事狠辣,总叫人闻风丧胆。
现在,成蕴涵穿着空荡的病号服,她已经五十多了,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眼角带着两道皱纹,脸庞和嘴唇没有血气,苍白唇纹显露,明明四个月之前,她还那么的高傲肆意,化着明艳妆容,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士西装,好似继承王位的高贵女王,没有人不怕她,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被关进精神病院后,成蕴涵吃了不少苦头,象征着衰老的银丝在黑发中若隐若现,透露出一丝颓唐,不再是宋嘉言记忆中的那样精致漂亮,美艳绝伦。小时候,成蕴涵很忙,但一有时间,她就会在家里教宋嘉言弹琴,弹的第一首,就是小星星。
这首歌,承载着童年的美梦,此时物是人非,宋嘉言不忍比对,心口涌起一股酸涩,轻声说好。
成蕴涵高兴地拉着宋嘉言坐下,一边弹一边唱,歌声婉转悠扬:“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成蕴涵唱歌的时候,目光与神情都很温柔,宠爱孩子的母亲,身上总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慈爱的光晕,若不是宋嘉言见过成蕴涵发疯时的状态,都要以为成蕴涵的病已经好了,只是穿越了时光,回到了他的小时候。
“嘉言,你怎么不弹呀?”成蕴涵见他没有动作,就拉过他的手按在琴键上,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爱意,眼睛里满是毫无杂糅的纯真,哄他道,“快弹呀,你不是最喜欢小星星了吗,练完琴,妈妈带你去吃你最爱的草莓小蛋糕好不好?”
成蕴涵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宋嘉言每次来看她,她都仿佛痴傻了一般,执拗的陷在了宋嘉言五岁以前的幻想里不肯出来,仿佛她最在乎的,是宋嘉言这个儿子。
宋嘉言十分珍惜当下的成蕴涵,不由自主红了眼眶,依着她应了一声,坐正了身子,指尖覆在琴键上,声音沙哑地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哼哼哼哼......”成蕴涵也跟着哼唱,随着宋嘉言的节奏轻轻摇晃脑袋,轻轻合掌拍手,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等宋嘉言弹唱完,就伸手抚摸他的脸,欣慰地夸奖道:“哎呀,我们嘉言好乖呀,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嘉言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宝贝,一教就会了,真的好厉害呀。”
宋嘉言任她抚摸自己的脸,望进她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也回以了她笑容,压抑着心头不断蔓延的伤感,他抬手轻轻拨开母亲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露出长了皱纹的额头,逐渐衰老的眉眼,对她说:“妈,你也要乖乖的,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这样才能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回家。”
“吃药?”成蕴涵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忽而皱起了眉头,神色变得惊恐,十分抗拒地摇头,她拉着宋嘉言的手说:“不不不,我不要吃药,我没有病,我不需要吃药,嘉言,妈妈不吃药!”
“妈......”宋嘉言无奈,“你听话好不好?你不想早点回家吗?”
“不吃药,不吃药!”成蕴涵开始激动,神经质地喃喃,避宋嘉言如蛇蝎般从琴凳上站起来,一步步退到房间中央的深色地毯上。
“妈!”宋嘉言一惊,立即要去拉住她,却被长长的琴凳边角绊住了腿,一时没拉住。
地毯正对着房间的窗口,外面的天空被乌云覆盖,房间处在阴影之中,让处在屋中之人平添一股灰败的意味,成蕴涵大声道:“我没病!我没病!”
宋嘉言怕她受刺激,想去安抚她,成蕴涵挥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双手举在脑袋两侧,慌乱地不断转动身体,似乎想要搜寻房间里可以躲避的地方,眼睛朝门口一定,突然就迈开腿朝门口冲出去:“嘉言,嘉言,我要见嘉言!”
陆庭颂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在成蕴涵冲过他身边时一把拽住了成蕴涵的胳膊,硬生生把成蕴涵拽了回来。
“伯母,你冷静点。”
成蕴涵当即挣扎,尖叫着咬陆庭颂的手:“放开我!给我滚开!我要见嘉言!我要见嘉言!”
陆庭颂用力禁锢着成蕴涵,没让她挣开,离得近,他看到了成蕴涵脸上的癫狂,狰狞,从前一刻的温柔女人,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精神错乱的疯子。
亏得宋嘉言精神稳定,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若不然他现在可能够呛。宋业德这俩夫妻,性格都挺强势,挺叫人敬谢不敏,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走了大运,生了宋嘉言这么乖巧可爱的Omega。
宋嘉言见成蕴涵被拦住,松了一口气,手心冒着冷汗,快步上前抱住成蕴涵颤抖的身体,让她松开嘴,安抚道:“妈,你别这样,我在这,我就在这,你别激动,别激动……”
陆庭颂顺势放开了成蕴涵的胳膊,脸色看不出喜怒,拿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带着牙印的腕骨。
宋嘉言安抚了好一会儿,成蕴涵才冷静下来,抱着宋嘉言左看右看,捧着他的脸说嘉言,妈妈好想你,你终于来看妈妈了。宋嘉言心口发堵,勉强带上笑容,重新把她带到钢琴前坐下,让她继续教自己弹琴,成蕴涵不发病的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
成蕴涵恢复了刚才温柔的面孔,跟宋嘉言合奏小星星,但没一会儿,她转向宋嘉言的笑脸忽然僵住,眼眸急剧睁大,死死盯住了宋嘉言的右侧,靠窗的沙发的位置,手中动作也戛然而止,赫然疑神疑鬼道:“嘉言,那是谁?!”
琴弦乱了节奏发出错音,宋嘉言反射性的身体一僵,如同以往每一次来看成蕴涵那样,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头也没回,笑着对成蕴涵说:“妈妈,没有人。”
“有!”成蕴涵听罢,煞有介事,斩钉截铁的落下话音,并且猛地抬手关上了琴盖,幅度很大地站起来,致使凳脚摩擦着地板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
琴盖合上的声音仿佛在求救,宋嘉言拧起眉,被大力关上的琴盖夹到了右手手指,下意识缩回手,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庭颂眉宇一沉,几步走到宋嘉言身侧,握住他的手腕微微提起,肉眼可见的,那葱白的四个指节迅速变红,一道红痕深深印在了薄弱的手指皮肤上,凹可见骨。
陆庭颂身躯高大,遮住了成蕴涵的视线,成蕴涵不满陆庭颂的遮挡,气冲冲的硬是从宋嘉言身前挤过去,又推了一把陆庭颂,跑到空落落的沙发前,瞪得眼瞳都要凸出来,神色比刚才还要狰狞可怖,充满了极致的恨意,指着沙发尖声叫道:“有!你自己看!是宋初衡!是宋初衡!这个孽种,又在看我教你弹琴!”
随着成蕴涵的声音落下,一道闪电劈亮了略显昏暗的房间。
外面下雨了。
雨水哗啦哗啦急转直下,嘈杂的声音开始在这个世界里回旋,好像在欢呼雀跃,宋嘉言却沉默了,仿佛被使了定身术一样安静,他抬眼看自己被夹得开始红肿手指,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闪电撕裂成了两半,细瘦的腕骨微微发着抖。
“怎么样,疼不疼?”陆庭颂攥着他的手腕,释放信息素安抚他的疼痛,成蕴涵被关进来不是没有理由的,情绪果然很不稳定,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失常,而宋嘉言看起来已经习惯了,明明是个爱委屈怕疼的主儿,被夹了手指,却没有龇牙咧嘴地喊疼,他坐在那里毫无怨言,仿佛以前也被成蕴涵这样对待过。
“嘉言,快!”成蕴涵撒着疯,又跑回来,推开陆庭颂,用力想把宋嘉言从凳子上拉起来,指着沙发道,“你去帮我杀了他,杀了这个孽种!”
开始了。
指尖传来锥心刺痛,全身的神经仿佛都受到了挤压,宋嘉言睫毛微颤,任成蕴涵扯着自己的后衣领和胳膊粗鲁拽动,都没从凳子上挪动半分,他像是重复了许多次一样,发出的声音有些麻木:“妈妈,没有人。”
“宋嘉言!”
成蕴涵刚才出现了幻觉,现下受了刺激一般捂着脑袋厉声尖叫来。
她失控,不再沉浸在美好的梦中,而是被扯回残酷的现实,癫狂的恨意占据了她的脑海,她愤愤不平地看着宋嘉言,恨恨指责他:“连你也不愿意帮我,连你也觉得妈妈疯了,我没疯!我没疯!”
“宋初衡该死!他这个私生子,这个养不熟的狗!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把我的腺体割了!害得我和你爸离婚!你还包庇他!你们所有人都在包庇他!我要杀了他!”
成蕴涵发病的模样很难看,表情,心脏,肢体,都很难看,无力蔓延了全身,宋嘉言清亮的眼眸爬上血红,喉咙被狠狠扭曲一样酸楚,对声嘶力竭的母亲道:“那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没有!”成蕴涵立即反驳他,开始疯狂地砸东西,满屋子可见的物件被她砸了又踢,最后都朝那沙发掷去,仿佛沙发上坐着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同刚才温柔平静的母亲判若两人,她眼中恨意难灭,只有盛不尽的怒火,要对敌人赶尽杀绝,不罢不休,“我没有错,都是宋初衡害的,都是沈透害的,都是他们害得你变成植物人!”
这些话,宋嘉言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他试图劝解,每次都以成蕴涵暴躁发狂而告终,他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一股血腥味,他觉得自己无法再待下去,脑袋胀得嗡嗡的疼,浑身也冰凉无比,他站起起身,面色失望地想要离开。
陆庭颂扭头看了成蕴涵一眼,抬腿也跟着走出去。
见宋嘉言要走,成蕴涵神色骤变,恢复了神智一般不再执著于报仇,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滑跪到地上,声泪俱下,悲恸大哭,仿佛被人胁迫着,要硬生生与他分开一般:“嘉言!你别走!你别不要妈妈!妈妈错了,妈妈知道错了,妈妈带你回家好不好?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嘉言……嘉言你别走……妈妈求你了.......”
没有一个爱母亲的儿子,能在母亲苦苦哀求他时心若磐石,宋嘉言简直不堪一击,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回过身,缓缓矮下身体,跪在母亲面前,发抖的手抚住母亲的脸,濒死一般用力深呼吸,宛如一颗再经不起折腾的枯树,只剩残枝,没有水分,也无法进行光合作用,他痛苦地,哀婉地看着成蕴涵,喉咙发哽,也求她,绝望地说:“妈……你能不能,别再折磨我了?”
成蕴涵不理解他的无可奈何,也不知自己这样是在往宋嘉言身上捅刀,她看着他,求着他,忽然盯着宋嘉言那双与宋初衡神似几分的眼睛,神色又是一凛,竟将他认成了宋初衡,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大喊大叫着:“孽种!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陆庭颂额前神经一跳,疯魔般的叫声响彻了整个精神病院。
宋嘉言近乎窒息,再一次被抓得脸颊和脖颈都是指痕。
从植物人的状态醒来之后,他留着和成蕴涵一样长的头发,经常用皮筋将它们绑起来,露出脖颈,好看,美丽。
但成蕴涵精神失常之后不认人,会把他抓伤,所以每每探望成蕴涵回去以后,宋嘉言有三四天都不喜欢绑头发,也必须带着抑制颈环进行遮掩。
那些伤痕,耻于见人。
“医生!”陆庭颂高声喝道,使用蛮力将成蕴涵拉开,阻止她胡乱挥舞的手脚,把她拖到了另一边。
医生和护士都冲进来,将成蕴涵制住,给她注射镇定剂,带回了病房。
母亲确实疯了。
在雷雨声中,宋嘉言连呼吸都疼。
房间里的尖叫声似乎还在回旋,陆庭颂长出一口气,在宋嘉言面前蹲下身,整理他被扯乱的头发,摸了摸他被抓出红痕的脸颊和脖颈,又轻轻按了嘴角,发现他嘴唇咬破了,皱着眉,语气低沉:“你母亲病得严重,以后隔着门看就好,别离太近。”
几缕柔细的断发跌落地毯,宋嘉言感觉头皮好像也在刺痛,他眨了眨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无声滚落下来,轻声说:“可她是我妈妈。”
她是我的妈妈,她生病了,她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
她爱我。
狼狈脆弱的模样招人心疼,陆庭颂叹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打横抱起:“那也不能任她掐你。”
宋嘉言脑袋抵在他肩窝,叫他看了一场笑话,可又觉得没什么,陆庭颂总会包容他的,他的不好,他糟糕的家事,陆庭颂也早就知道了,他低低地问:“陆叔叔,你觉得我可怜吗?”
陆庭颂带着他走出凌乱不堪的房间:“不可怜,你可爱。”
宋嘉言怔怔的,忽而笑了,环住他的脖颈,把脸上的泪都蹭在他衣领上,故作轻松说:“唔,我觉得我好可怜啊,想要你保护我,可以吗?”
陆庭颂脚步微顿,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迈开步子,声音在走廊里温柔回响:“可以。”
宋嘉言心情低落,几乎掩饰不住,伤心得如同一只没人要的小狗,眼泪汪汪还要强颜欢笑,陆庭颂就哄他开心:“我会安慰你,保护你,直到我们老去。”
宋嘉言有被安慰到,心中的阴霾被拂去了一点,适才疯狂的一切,好像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有人陪在身边就是好,至少委屈了还有个温暖的怀抱。
他有眼无珠,之前怎么就不明白陆庭颂其实那么好,竟然还嫌弃陆庭颂老。
现在总算明白了,老也有老的好,被妈妈伤到心了,还可以找丈夫讨要安慰。
收拾好心情,他们去到成蕴涵病房里,同医生交涉成蕴涵的情况,成蕴涵发病的时间并不规律,有时候还会装作精神稳定,苦口婆心骗宋嘉言去给她报仇,得不到宋嘉言的答应,就原形毕露扇宋嘉言巴掌,开始发疯,宋嘉言都默默忍受了下来,他替成蕴涵掖了掖被子,临走前隔着铁门看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母亲,对陆庭颂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母亲,你不要讨厌她,可以吗?”
陆庭颂视线落到他脖颈的红痕上,良久后,说了一个字。
好。
宋嘉言觉得没人比陆庭颂更好了,牵住他的手,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明明满天落雨,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大大方方说要请他吃饭。
陆庭颂便说:“不吃小馄饨了?”
宋嘉言犹豫两秒,抉择了一下:“那我明天再请你吃吧,明天晚上,等我下班,请你去吃澳洲大龙虾。”
“是你自己想吃吧?”知道他爱吃虾的陆庭颂说。
“你咋这样啊!”每次挨打后都用大龙虾犒劳自己的宋嘉言说。
“我哪样?”
“老是戳破我,一点也不懂得体谅人。”
“好,我错了,下次注意。”
雨淅淅沥沥的,下得很大,陆庭颂和宋嘉言并肩站在门口的廊下躲雨,被他牵着手掌,挨在身侧低声说着话,说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陆庭颂看得出来,他很怀念小时候,那是一段很开心的时光,没病没灾,无痛无难,所有人在宋嘉言眼中,都是好的,是充满希望和爱的,所以他才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等雨小了一些,陆庭颂拉开大衣裹住他,说走,回家吧。
宋嘉言太过可怜,他只能把宋嘉言带回家,给他多一点关爱。
没带伞,宋嘉言躲进带着体温的大衣里。陆庭颂揽住他的腰,俩人朝停车位快步走去。
两人坐进车里,宋嘉言只沾湿了鞋和裤脚,陆庭颂的大衣和头发都湿了,宋嘉言抽了纸巾给他擦了擦,擦完情不自禁,奖励了他一个吻,在右脸的位置。
触感柔软,宋嘉言的主动不可多得,陆庭颂侧脸看他,眉眼染上笑意:“亲我干什么?”
宋嘉言脸后知后觉的发热,缩回座椅里说:“今天的goodbye kiss ,要补上。”
他的老婆,似乎是个主动又别扭的生物,陆庭颂觉得宋嘉言异常可爱,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抬手揉了揉宋嘉言的头顶,声音微微低沉的对他说:“但我们现在要go home了。”
宋嘉言因这句话而心脏悸动,他抬眼瞅陆庭颂,感觉自己好像坠进了名为幸福的陷阱,他在陷阱里拥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为他筑巢的陆庭颂可靠,强大,也温柔,他可以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不必再承受外界的狂风暴雨,他是陆庭颂的omega,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陆庭颂的庇护,不用惧怕任何。
宋嘉言觉得这样真好,他有家了,一个意义非凡的,又名正言顺的家,他忍不住,伸手拽住了陆庭颂的衣角,没什么目的性的轻声叫道,“陆叔叔......”
“嗯?”陆庭颂应了一声,垂眸看一眼他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不加思索就握了上去,很自然的同他十指相扣,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节,“怎么了?”
宋嘉言摇头,弯弯眼睛,五指回握他说:“没什么,回家吧。”他想快点回家。
陆庭颂能明显感觉到他言语及动作的依赖,并未追问,只扣紧他的手,给予他更多的安全感,单手转动了方向盘,在潮湿的雨中滑出车位,安稳地驶向银湾别墅区,驶向他们的家。
雨打车窗,冰凉淅沥,手心温暖干燥,宋嘉言将其占有,久久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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