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在书房找到了这份协议，只是过程颇为曲折，找了好久最终才锁定了一个上锁的抽屉，没有找到钥匙，但好在能用指纹打开。

只是里面躺着的，除了这份协议，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是大学期间他偷拍肖战的照片，全都打印了出来，保存完好，记录了肖战日常的一点一滴。

两份东西放在一起对比惨烈，一份藏满爱意，一份宣告爱情破产。

他如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所以呢。”

肖战语气听不出一丝波动。

“我在上面签了字。”

王一博转头看向对方，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战哥，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

时间仿佛静止一样，黑夜无声，风也安静，在这近乎诡异的气氛里，肖战机械地扭过头与王一博对视，良久，“好。”

肖战潜意识里莫名的倾诉欲并不是顺从王一博，他是太想有人告诉个明确的答案，所以抛出筹码，渴望对方作出回应，给出回答。此刻是，今晚在沙发上的那次也是，可惜肖战并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掩下眼中的震惊，视线落在那份协议上，打算以此开始：“那天晚上，我给了你这份协议书，你摔门而去，出了车祸。”

肖战稍一停顿，“这样说来，或许你的失忆也有我的一份责任。”

“你也许很难相信，咱们领证前有过一个口头的约定，你说，两年后如果我想离婚，你会答应我的。”

“说实话，我们当初不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所以你现在不用有什么压力，不用局限在丈夫的身份里为难自己，这段关系能维持到现在，全凭你我有契约精神。”

肖战苦笑：“其实也没签下什么契约，只是你当初的口头许诺而已，如果你要毁约，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王一博想过故事的开始不会很浪漫，但没预料到会是所谓的“契约精神”，手里攥的那几张白色合同纸，远不及他现在的脸色苍白。

以口头承诺开始，以离婚协议结束，他向往憧憬着的爱情，全凭合约的效力维持。

王一博咳了声，让自己声音尽量显得平稳，“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的约定？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是……我逼迫你吗？”

“原因……”肖战沉吟片刻，努力梳理着思绪，“你确实有逼我，搞丢我的工作，把我关在你家里，还拿我母亲威胁我，她当时生病要做手术……”

“不过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那是我当时的唯一的出路，你答应只要和你结婚，就会给我一笔钱，为了筹集手术费我同意了。”

“现在看来不是什么好路，不过当初既然选择了也就没必要再怨恨后悔，只是……”

只是人是感情动物，肖战也不例外，要说一开始没渴望得到点什么，他自己都说不通。而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无疑是一败涂地。

肖战长吐一口气，偏头看向王一博：“你呢，你为什么要签这份协议，你大可以置之不理的。”

借着身后的灯光，王一博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这几个醒目的大字上，像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呢喃道：“你提出离婚，仅仅是因为约定到期吗，那你呢，你对我有过别的感情吗，比如喜欢？”

他好长时间没听到肖战的回复，心知这是无声的否定，惨然一笑，将协议书塞到对方手里。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签字吗，很简单，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而且既然一开始就是我的错，那现在就当是弥补。”

“战哥，我替现在的自己给你道歉，去开启新的生活吧，往事不值得回忆。”

这几句话说得轻缓，实际上王一博却犹如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有鲜血汩汩冒出，堵在喉咙处，再多说一个字就会露馅。

肖战看着这份协议，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确实要摆脱过去了，协议书内容填写完整，签名清晰，这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离婚协议。

他将易拉罐里所剩不多的啤酒一口饮尽，丢到手边的垃圾桶里，来来回回地翻动这份协议，一字一句地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黑色字迹透过泪水畸形扭曲地映在眼睛里，直到微凉的液体划过脸颊，肖战才意识到伸手去擦。

有人先他一步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你要什么时候离开？现在吗？”

肖战摇摇头，“等到九月五号之后吧，那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时间刚好满两年。不过你要是想提前的话也可以。”

王一博眼神空泛：“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有一句话叫“爱的最高境界是放手”的，对吧？这不是在骗他吧？

肖战能够开心度过余生，这就够了不是吗，可是作为等价交换竟是要自己的退场，他竟然无法和肖战的开心幸福划上等号吗。

王一博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得益于肖战的慷慨，他得以窥见事实真相的一角，可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抉择，他不能让肖战伤心，可是他自己呢，他现在心脏难受得要死有人来安慰他吗。

话也说了，协议书也给了，一切尘埃落定，王一博的大脑却像刹车失灵一样无法停歇，实际上，大概从签字的那一刻就开始不清醒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纠结着、浑噩着回到了漆黑房间。

他不想再这样，事态发展超过掌控，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记忆。

第二天，王一博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把肖战吓了一跳，“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他看肖战面色一如往常，明显昨晚休息的不错，想到对方说不定因为能离婚反而睡得更踏实，王一博心脏忍不住抽痛几下。

“有点睡不着。”

王一博这样想其实有些错怪肖战了，他躺在床上也是心绪纷扰，但上次晚上也没睡着，白天又上了一天的班，晚上还应对离婚的事情，他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汹涌的疲惫感反扑，才将他大脑强制关机。

两人默契地没有讨论昨晚的事，吃过早饭，肖战还给王一博系领带，一如往常一样，但这点温暖的举措更显事实的薄凉。

到公司后，两位特助见自家总裁脸色苍白，眼下乌黑，还以为是这几天压力太大导致的，颇有人情味地减少了今日的工作量，文月端上一杯咖啡，“王总，注意休息。”

王一博没心思搭理这俩，他现在满腔郁闷自顾不暇，只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当然，文月和江睿作为下属肯定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打开和许泰的聊天界面。

【王一博：今晚去喝酒吗】

那边很快回复。

【许泰：？？】

【许泰：你都发话了我肯定去，但你这什么情况啊，怎么突然想起来喝酒】

【王一博：去了再跟你说】

对方发来一家酒吧地址，

【许泰：这里怎么样？】

【王一博：都行】

王一博颓废地熬到下班，江睿和文月看他这幅样子，以为真的被工作摧残得不成人形，一整天都没再唠叨过，王一博下班准点走还关切地目送离开，殊不知这人出了公司直奔酒吧喝酒去了。

等王一博来到酒吧后，许泰已经在卡座上喝了有一会，见他来了，遥遥碰了个杯，“还是不是兄弟，喝酒都迟到，要自罚三杯啊。”

卡座上只有许泰一个人，但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虽然嘴里说要罚酒三杯，但只是开个玩笑，他知道今晚喝酒肯定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

哪知王一博一上来端起酒杯就开始喝，一点不含糊，这架势吓了许泰一跳，赶紧拦着。

“不是，我就开个玩笑，慢点喝啊你，这是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一博不管不顾，一口气喝光，把酒杯往玻璃桌上一摔，发出尖锐清脆的声音，酒吧里的音乐声震耳，倒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王一博脱下西装外套，扯了扯领带，接着拿起第二杯酒。

“好了你悠着点。”王一博以前可从没有过这种样子，跟个酒鬼似的，给许泰整的有点害怕，但更担心的是王一博的情况。

“你先别喝，说说怎么回事啊，我说不定能给你开解开解呢，是、是肖战的事？”

许泰就这么大胆一猜，没想到还真猜中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除了肖战也没人会让王一博这么失态了。

王一博一点头，力竭地靠在沙发里，“我跟肖战要离婚了。”

“什么？！！”

许泰一个激动破了音，嘴巴大得能塞进一个小孩，惊悚地看着对方，“怎么回事啊！”

前天晚上一块喝酒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情况急转直下啊，他就一个没看住就要离婚了？！

虽然王一博事先没叮嘱过，但许泰觉得失忆版王一博出了这种事，他有不可忽视的责任，作为唯一的好兄弟，居然让自己兄弟失忆期间把老婆搞丢了，这事可大了，王一博到时候恢复记忆了肯定会追杀自己的，死定了死定了。

“我在上面签了字。”
记忆恢复后的啵啵：“什么？！我请问呢，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ps：不虐，俺发誓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