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周絮回到自己院中，冲着韩英挥了挥手，“英子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好。”韩英点了点头，退出了院子。

　　提气轻身飞上屋檐，周絮随意的靠在檐上，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正想着下去给自己拿点酒再上来就听见了从下面传来的口哨声。

　　周絮探头去看，“大哥？”周清正在下面拎着两壶酒站在那，向上探望。

　　“来喝一壶？”

　　“好啊。”周絮跳下去，架着自家大哥的肩膀，把人带了上去，周清被自家弟弟“拎”上来却丝毫不觉得害羞，他面不改色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夸赞到，“我们阿絮这轻功真是出神入化了。”

　　周絮拿过兄长手里的酒壶，自豪的仰着头，“那是，我的轻功，全京都没人能跟得上。”

　　周清不理自家弟弟的炫耀笑着喝酒。

　　“兄长。”

　　“嗯？”

　　“当初你不再练武是因为我吗？”

　　“什么？”周清转过头看他，随即笑着揉了揉周絮本就有些凌乱的发髻，“傻小子，你想什么呢，我不练武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你是练过武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练了，我问过父亲，父亲也不曾告诉我，难道不是我的出生让你不能练武吗？”周絮并不信兄长的说词。

　　周清还是笑着喝了口酒，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周絮，“阿絮啊，我不练武真的仅仅是因为不喜欢练武，小时候练是因为父亲觉得男孩子总要会个一招半式要足以自保，但是我本身对于武学并不感兴趣，资质也是平平，很难在这方面有什么成就，也就不再练了，真的与你无关。”

　　周絮转过头，蒙头喝自己的酒不再说话。

　　“今天在将军府，是发生了什么吗？”

　　“温伯伯……可能也要和父亲一样，赋闲辞官了。”

　　明明是已经预料到了的答案，周清喝酒的手还是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手，“在席上我便察觉了，温伯伯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倒也无妨，你看父亲，闲赋在家不也很是逍遥快活吗？”

　　“温府不一样，家中有兄长你在朝中，父亲辞官并无大碍，而且父亲在朝中向来和善待人，但是温伯伯的那个性子，他久经沙场，脾气火爆，怎么可能肯像父亲一样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在朝中也树敌颇多，如若此时辞官赋闲，阿衍的性子又是急躁，我怕……”周絮担忧地说。

　　“阿絮想说什么？”周清表情淡淡的，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的周絮。

　　周絮显得有点拘谨，“我……我想……”

　　“你想让我在朝中顾着些温家？”

　　“我……”

　　“周絮！”

　　“兄长，对不起。”

　　周清看着道歉道得很是顺滑的周絮，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你错哪了？”

　　周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阿絮不应该勉强兄长，不应该为了自身的得失而不顾及家族的利益，让兄长为难，请兄长原谅。”

　　“周絮你！”周清气的就要起身，全然忘了自己正在屋檐上，这一站险些把自己摔下屋檐，幸好周絮即使伸手把自家大哥又拉了回来。

　　“怎么，你的事就不是我的事了？在你心中我就是不顾情谊只顾利益的人？只有你和温衍一起长大的吗，”说完拂袖要走，却发现自己下不去，只得别别扭扭的瞪了周絮一眼，“带我下去！”

　　周絮忍住笑意把炸毛的兄长带了下去，刚一落地周清就要走，周絮连忙拉住人，“兄长等等，阿絮说错话了，兄长莫要生气。”

　　周清本也没打算真就这么走，原地叹了口气，“阿絮啊，有兄长在，不必让自己过得这么小心谨慎，虽然父亲他退仕了，但兄长也能护你们周全，护你和阿衍一起，阿絮可相信我？”

　　“我自然是信兄长的，我只是……不想兄长这么辛苦。”

　　周清笑着揉了揉周絮的头，“我不辛苦，只要你和阿衍好好的长大，这是我和阿爹、温伯伯所有人的心愿了。”

　　周絮点点头，“兄长放心，今后我会是时常规范着阿衍，也让他收敛着些的。”

　　“你？”周清表示怀疑的看着他，“你宁可委屈着自己，也绝对不肯让他收敛半分，不然今天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不是吗？”

　　“大哥～”

　　“行了行了，你就好好的护着他，温家的事不必担心，朝堂上有我，必不会让温家受委屈。”周清笑着对周絮说，但有些话他没有说，他想他的弟弟能够快快乐乐的长大，虽然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随心可能只是奢望。

　　把周絮送进房间，周清却没有急着回房，他就站在院子的中心，抬头看着空中闪亮的星星，回想起，曾有一年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满目璀璨的星星，本来他和朋友约好了第二天要去跑马的，可是……自那以后，周清一心扑向圣贤书，再没碰过任何关于武术骑射的东西，周清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嘴角颤动笑了笑，曾经，他也是个像阿衍那般恣意的少年啊，现在爹爹辞官在家，连温将军也没能保住，都说帝王薄情，温将军戎马一生，到头来也没有得个善终，两家在任的只剩他一个，他要更加小心谨慎，否则一步踏错，两家人都会万劫不复。但是无妨，周清摇了摇头，身为兄长，能看着弟弟们无忧无虑的长大，对他来说也是一丝欣慰。

　　周絮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还是早早的起来奔向将军府，从小到大，他的武功都是在将军府学的，温衍虽然天资聪颖，但是他不愿吃苦，所有的武功都是得过且过，每次犯错周絮的百般维护，让他更是有了依仗，越发的不愿意起床练功，每次都要周絮跑到他床前亲自喊人才能老老实实的起床练功。

哪怕是这般懒散，温衍的武功在京都这一辈里面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他的武功更偏向单打独斗，论单挑，温衍真的认真起来，连周絮都吃过亏，但他平时鲜少认真与谁打斗，所以就连韩英都觉得温衍的武功平平。

　　今日周絮刚到将军府，还没到温衍的院子，就被温将军拦在了院门外，“温伯伯，您怎么在这？”

　　温如玉手里拿着一把宝剑，站在周絮面前，笑呵呵的说，“我今日告了假，不去上朝了，所以来院子活动活动筋骨，我刚去看了，衍儿还没醒，来和伯伯过两招？”说完，没给周絮反应的时间，提剑迎了上去。

　　周絮急忙提气飞身，躲过了温如玉的招式，温如玉看着周絮飘若飞絮的身法，眼睛亮了一下，“好轻功，再来。”说完再一次聚力朝周絮攻去。

　　“温伯伯。”周絮再一次躲过温如玉的攻击，有点招架不住的喊道。

　　“战场上，只知道躲藏可不行，你要学会攻击，学会抓住敌人的漏洞，一击必杀。”温如玉抓住周絮轻功的漏洞，一剑刺到周絮脖颈，离喉咙只有三寸。

　　“温伯伯，阿絮认输了。”周絮微微低头行礼。

　　温如玉收了剑，“阿絮的轻功练的很好，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个优秀的侠客。”

　　周絮摇了摇头，小小的个子，勉强到温如玉腰部，却一脸傲气的仰着头看着温如玉，“我不想当侠客，我想当将军，像温伯伯那样的能保家卫国，平复边疆的大将军。”

　　“好小子，有志气，温伯伯等你，等你披甲上阵，平定四方。”

　　温衍被两个人的打斗声音吵醒，这是也收拾完毕跑了出来，“爹爹，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呢？”

　　温如玉看着刚睡醒的儿子，起了玩笑之心，伸手揉搓着自家儿子刚刚梳好的发髻，温衍的小脸皱巴巴的看着自家父亲，不太明白还不敢反抗，就乖乖的任父亲把刚束好的头发揉乱，这大早上的，爹爹这是发的什么疯，决定不理自家爹爹了。

　　“哥哥，我们去练功了。”温如玉这一招还真是好用，为了逃避自家爹爹的揉搓，一向不愿早上练功的温衍居然主动要求练功了。

　　温衍几乎完美的继承了温家温如玉的全部优点，一点就通，一悟就透，甚至比周絮领悟的还要快，但他心绪不在于此，老是松松散散，不愿像周絮那样用心，老实练了不到半刻，那边温如玉前脚刚离开，温衍后脚就躺到了演武场旁边的躺椅上，说起这张躺椅，原本演武场是没有躺椅的，但是温衍老是扑到地上，周絮实在没有办法，才在温家的演武场里放了一张躺椅，方便温小公子休息。

　　“喂，温伯伯都还没走远呢，你坚持了有半个时辰吗？”周絮看着躺得舒舒服服的温衍，无奈道。

　　温衍把手枕在脑后，“放心，爹爹要去上朝了，才不会来这看着我呢。”

　　周絮听到他的话，表情变了变，还没思考出到底该怎么和温衍说明这件事情，旁边的温衍却出了声，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爹爹是不是不会去上朝了。”

　　“阿衍……”

　　“没关系。”温衍笑了笑，“我知道的，爹爹是因为我才辞官的，对不对？哥哥，我是不是给爹爹，给温家添麻烦了。”

　　周絮没有说话，是啊，他的阿衍又岂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能看懂的一切，温衍全都懂，他只是性情如此，对于一些人一些事不愿意计较，想让自己活得无忧，但他们这样的家族，到底是奢望了，“阿衍，我以为……我以为我能让你一直随心而为。”

　　“哥哥，不管你，温家在我身上，该担的责任我不会假手于人。”温衍的目光瞟向温如玉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周絮看着他，神情认真，“怎么是外人，我不是温少夫人了吗？”

　　温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刻才涨红了脸颊和脖颈，有点嗔怪的说，“哥哥！”

　　“我去练功，你不要被温伯伯发现了。”周絮笑着跟温衍说，后者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