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大宴真正的地点,应是在宣正殿后的御花园举办,此时已至未时,为了避免太阳太过灼热,御花园内还特意搭建起了轻纱幔帐,随风轻轻摇曳,既遮挡了刺目的阳光,又添了几分朦胧与雅致。
幔帐之上,绣着各式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仿佛随着微风轻轻低语,为这场盛宴增添了几分生机与趣味。
贺峻霖和严浩翔算是到达的早一点的,在进入御花园时,还未等贺峻霖和严浩翔找到位置落座,一个身着一袭绣有金色龙腾云驾雾图案的锦袍的男人来到了二人的身前站定。
这个男人腰间挂着的玉佩证明了他的身份,正是皇帝陛下的第四个儿子,也就是这宫中的四皇子——严溯。
贺峻霖在见到四皇子的第一眼就不是很舒服,据贺峻霖查到的对于四皇子的评价皆是行事低调、从不轻易露出锋芒。
但是,贺峻霖是什么人,在穿过来之前,他日日在那种勾心斗角的家族当中,早就已经学会了观人心,他敏锐地捕捉到四皇子严溯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并非全然是低调内敛的光芒,反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与审视。
贺峻霖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行礼,言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与疏离:
“见过四皇子殿下。”
“四皇兄。”严浩翔同样拱手行礼,但双手行礼时,垂眸的眼神中有着烦躁和杀气。
也不知为何,贺峻霖很是了解严浩翔,他感受到了严浩翔周身微妙的气息之后,微微抬手,拉了一下严浩翔的衣袖,微微摇晃着,示意他保持冷静。
严浩翔一怔,随即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烦躁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深沉的戒备。
“殿下今日风采依旧,令人钦佩。”
贺峻霖适时开口,声音温和而又不失礼数,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试图缓解这微妙的紧张气氛。他深知,在宫廷之中,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日后算计的由头。
严溯没有任何的回复,他只是看着眼前得体大方的贺峻霖,随即开口问道:
“这位小公子,本宫从未见过,可告知本宫你的姓名为何?”
“回四皇子殿下,在下贺峻霖,家父贺峰已携家眷告老还乡。”
“原来是贺老将军的小公子,久闻大名,可惜贺老将军已不在朝中,不然,本宫还能有机会和他老人家论一论这用兵之道。”
严溯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惋惜,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深意。他目光在贺峻霖身上流转,似乎在细细打量这位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的少年。
“贺公子虽未承袭父业,但听闻学识渊博,见解独到,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严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探究与玩味。
贺峻霖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欠身,以表谦逊:“四皇子谬赞了。”
贺峻霖面对严溯的眼神,他真的很不舒服,很讨厌这种带着试探甚至威胁的眼神,但碍于眼前这人的身份,他也只能暂时忍下心中不适。
这一切,都被严浩翔收尽眼底,他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指节泛白,透露出他内心的汹涌波涛。
今日大宴,严浩翔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愤怒,好在在下一刻,灵儿适时在贺峻霖耳边轻声开口说:
“小公子,大公子到了。”
贺峻霖的视线顺着灵儿的指向,看到了身披银甲的贺云旗,在一众公子小姐们之间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泰然自若,许是亲密的血缘关系,贺云旗抬头的那一刻,便见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家中最小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欣慰。
在见到亲人的那一刻,贺峻霖心中的不安和不适瞬间被抹平,他向贺云旗传递了一些求救的信息,贺云旗适时接收到了,便起身向着贺峻霖走来。
“臣,贺云旗,见过四皇子殿下,见过南平王殿下。”
贺云旗的出现,如同一阵清风拂过这略显压抑的场合,他步伐稳健,气宇轩昂,银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而庄严的光芒,却也难掩其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先是恭敬地向四皇子严溯行礼,随后又转向严浩翔,以同样的礼节致意,其举止间透露出不凡的教养与家族的荣耀。
严溯微微颔首,目光在贺云旗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对这位年轻的将军颇感兴趣。
“贺将军风采更胜往昔,不愧是贺家儿郎。”
他的话语中既有赞赏也有几分试探,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强者的认可。
严浩翔则轻轻一笑,拍了拍贺云旗的肩膀,眼神中多了几分亲近与信任。
“贺大哥,许久未见,你的战功又添了几分,真是可喜可贺。”
严浩翔同贺家三子贺瑞泽是挚友,贺云旗还在京都之时,有时严浩翔去贺家做客找贺瑞泽,也同时会见到贺云旗几次,两人在带兵上面很是契合,所以,在严浩翔面前,贺云旗更加放松一些,就连四皇子的话都自动略过,直接回应着严浩翔的话:
“浩翔,倒是许久未见你了,这几年可还安好?”
“贺大哥,放心,浩翔一切安好。”
“好啊,兄长,你们两个光顾着自己说话,都不理我了?”
贺峻霖看了一眼严溯逐渐黑下的脸色,心中偷笑,随后加入了贺云旗与严浩翔的叙旧当中
贺峻霖故意带着几分调皮的口吻,巧妙地打破了三人之间因四皇子存在而略显凝重的氛围,他轻笑着走到贺云旗身旁,一手搭在兄长肩上,另一手则自然地挽住了严浩翔的手臂,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
“你个臭小子,多年不见,怎变得这般调皮了?”
贺云旗宠溺地笑着,轻轻拍了拍贺峻霖的手背,眼神中满是兄长对弟弟的疼爱。
“阿严,兄长,我们到那边去聊聊天吧,我今日起的早了些,胸口有些不舒服。四皇子殿下,我等先行告退了。”
贺峻霖说完,没有给严溯留下一丝颜面地拉着严浩翔和贺云旗走到了座位上坐下,开始聊天。
严溯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贺峻霖那番不经意间显露出的机敏与狡黠的赞赏,也有对贺云旗那不容小觑的威望与实力的忌惮。他轻轻抿了抿唇,心中暗自思量着今日这一场偶遇背后的深意。
当然,心中对于严浩翔的那份恨意更深了。
不多时,乐师们开始调试乐器,准备为即将到来的盛宴奏响序曲。轻纱幔帐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将这份宁静与美好衬托得更加朦胧而诱人。
“皇上皇后驾到——”
随着一声悠长而庄严的通报,整个御花园瞬间静谧下来,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园子入口。只见一队身着华丽宫装的侍从缓缓步入,其中央,皇帝与皇后并肩而行,龙袍凤冠,威严而不失雍容。
皇帝步伐稳健,面容威严中带着几分慈祥,目光扫过全场,似乎在审视着每一位宾客。皇后则是一身精致的凤袍,金线绣制的凤凰展翅欲飞,她面带微笑,温婉而庄重,不时与皇帝低声交谈,显得格外恩爱。
随着帝后的到来,原本有些松散的气氛立刻变得肃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贺峻霖、严浩翔、贺云旗三人也不例外,他们迅速站定,向帝后行以最深的敬意。
“众卿平身。”
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皇上。”
众人齐声回应,随后缓缓坐下。
宴会正式开始,乐师们奏响了欢快的乐章,轻纱幔帐随风轻舞,仿佛在为这场盛宴增添更多的梦幻与浪漫。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然而,贺峻霖早已经注意到了皇帝陛下来此之后时不时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是审视和试探,但是皇帝又没有很好的切入点将话题引到贺峻霖的身上。
突然,贺峻霖心中冒出了一个略显荒谬的想法,按照他兄长的阶品,此次归朝不过是被皇帝召回而已,并没有战功,那为何要以贺云旗归朝的名义举办这场宴会呢?
并且,这场上的公主小姐们个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还都是朝中地位举足轻重的大臣的子女,皇帝意欲何为,贺峻霖心中突然有了数。
【这场大宴,怕是一场赐婚宴……】
贺峻霖心中暗自盘算,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在场诸位小姐们或期待、或羞涩的神情,以及那些大臣们或明或暗的交换眼色,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轻轻扯了扯身旁严浩翔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殿下,我们似乎……低估陛下的心思了。”
严浩翔闻言,眉头微蹙,迅速环顾四周,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气氛。他低声回应:
“你的意思是……”
“怕是皇上想借此机会,为哪位皇子或是朝中重臣挑选佳偶。”
贺峻霖压低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
“尤其是云旗兄长归来,更是个绝佳的借口。”
严浩翔闻言,脸色微变,他深知这种政治联姻的复杂与残酷,更不愿看到好友贺云旗被卷入其中。
他正要开口,却见皇帝已缓缓站起,举起酒杯,面向全场,声音洪亮而威严:
“今日,朕特设此宴,一来是为庆祝我朝贺云旗将军凯旋归来,二来嘛……”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众臣与小姐们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贺云旗身上,
“也是希望能借此机会,为我朝中栋梁寻觅良缘,共结秦晋之好,以固我朝根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小姐们纷纷低头,脸颊泛红,心中既期待又紧张。大臣们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少人的目光已开始在自家女儿与贺云旗之间流转。
贺峻霖见状,心中不禁为兄长捏了一把汗。他深知,这场赐婚若成,不仅关乎贺家的未来,更可能影响到朝堂的格局。
而贺云旗,一个心系沙场、无意儿女情长的将军,恐怕并不愿意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正当他思索如何为兄长解围时,贺云旗却已站起身,面色从容,向皇帝行了一礼,声音坚定而清晰:
“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然臣一心向武,愿以余生守卫边疆,保家卫国,实无心于儿女情长。望陛下体谅,赐婚之事,还请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皆惊。皇帝的面色也微微一沉,显然对贺云旗的拒绝感到意外和不满。
但片刻后,他恢复了威严之态,淡淡一笑:
“若是贺爱卿无心于儿女私情,那令弟今年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何不也考虑一下这满园春色中的佳人呢?”
皇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在贺峻霖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他也颇有兴趣。
贺峻霖心中一紧,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好啊,合着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兄长,而是我,好你个皇帝老儿,我呸!】
这边贺峻霖在心中吐槽着,另一边只听皇帝再次开口说:
“朕看贺小公子同南平王很是合得来,阿严,父皇给你们二人赐个婚如何啊?”
皇帝此话一出,场上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谁人不知贺峻霖背靠的是曾经战绩辉煌的大将军府,虽说他的父亲已经告老还乡,可他的兄长也已然成为军中的中流砥柱,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更不要说,曾经的大将军府已经成了现在的柱国公府,地位一直在攀升。
各个皇子,哪一个不想同贺家有联系呢,此番若是皇帝陛下赐婚于一个不受宠的六皇子,南平王严浩翔和贺峻霖,那岂不是严浩翔就有了整个贺家的支持了,那对于其他皇子来说,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他们会失去更大的助力。
严浩翔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迅速扫视了一眼贺峻霖,只见对方虽面带微笑,但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坚决与无奈。
他深知,这突如其来的赐婚不仅仅是个人情感的纠葛,更是朝堂之上势力博弈的缩影。
“父皇,儿臣……”
严浩翔刚欲开口,却被皇帝轻轻抬手打断。
“阿严,你与贺小公子年龄相仿,又都是才俊出众,实乃天作之合。朕意已决,此事就这么定了。”
皇帝的语气不容置疑,显然已做好了决定,不愿再听任何反驳。
“臣,贺峻霖,遵旨。”
他躬身行礼,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虽接受命运的安排,但绝不会轻易屈服。
“多谢父皇恩典。”
严浩翔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但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未来的变数。
宴会继续进行,但气氛已不复之前的轻松与欢快。众人各怀心思,纷纷猜测着这场赐婚将对朝局产生怎样的影响。贺峻霖与严浩翔则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在这繁华与喧嚣之中,贺峻霖与严浩翔却找到了一丝难得的默契与理解。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如何坎坷,只要彼此相信、相互扶持,就一定能够共同面对一切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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