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地处极南,气候温暖合宜,四季如春,每天都有融融日光,金乌的光洒落下来一点都不灼热。
更见不到一丝一毫的雪。
虞眠在龙宫待了一个月有余,在宋虚的陪伴下,她终于决定放下那些汹涌激荡的过往爱意,决定试着好好去喜欢宋虚,做回她骄矜的虞眠。
宋虚会给她做好吃的吃食,会给她寻最亮最大的鲛珠,水晶宫里的琼酿永远是整个龙宫最上乘的。
吃喝玩乐住行一应事务,宋虚都给了她最好的。
早晨的时候宋虚会携着一枝桃花来见她,然后同她捕蝶。夜晚宋虚还是会携着一枝桃花来,同她上檐顶赏月。
她醉卧在宋虚的膝上,迷迷糊糊的说着,“宋虚,月亮上真的有望舒神女吗?我曾听一些仙人说,望舒神女冰清玉洁,很漂亮、很漂亮……”
然后打了个酒嗝,笑嘻嘻的抬脸看着宋虚。
“宋虚,你有没有见过啊?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我没有见过望舒神女,但是若是你想,我一定想法子带你去月亮上,看看望舒神女是否如传说中一般。”宋虚温笑道。
“一定有的吧……宋虚,”虞眠又笑盈盈道,“宋虚,宋虚,以后每夜我们都一起赏月好不好?”
“好。”
虞眠压下半边鬓角,又卧在他的膝上,抬眼就能看见夜幕上漫天的星辰。
她眨眨眼,忽然觉得它们亮的过分了一些,有些刺眼。
宋虚吹着眸子看她,伸手一揽,漫天星辰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又疾又缓的朝着他们围过来。
星辰化作萤火之光,从夜幕上消失,停在了虞眠的身上。
虞眠咦了一声,伸手戳了戳眼前的一个光点,触感温凉,是和宋虚一样的感觉。
她笑了起来,“莫非上神都有操纵星辰之力不成?”
“不,这是我向北斗神君借来的。”宋虚笑了笑,又伸手轻轻一挥。
那些萤火纷纷落入了虞眠的裙摆,在月光映照到的地方,只需要动一动就会煜煜生辉。
“阿眠,站起来看看。”宋虚笑道。
此时夜幕上的星辰依旧,仿佛刚刚星辰的消失不过是幻觉。
夜色下的月光柔和,笼罩着他们。虞眠站起来在檐顶上转了几个圈,裙摆旋成了一朵亮晶晶的花儿。
“好美。”虞眠赞叹道。
宋虚莞尔一笑,然后同她道,“紫郢递了拜帖,他明日要来,就穿这身吧。”
“好。”虞眠点点头,“就穿这身,闪瞎他的眼。”
说起来,她还有账没和紫郢算呢。
紫郢是论道台太清池旁的紫菩提树,说起来和虞眠也算是很多年的老相识了,真要算起来交情比和宋虚的还要深。
所以当第二天虞眠看到紫郢的时候,可半分没客气,冷笑一声照面就是一掌。
那紫衣白发的少年也不动,要不是虞眠收的及时,紫郢怕是得休养个一两月了。
虞眠哼道,“这么久了,你倒是也好意思来。”
“来赔罪。”紫郢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嗓音也是清冷,一开口就能让虞眠想起大昭的冬天。
紫郢负着一双手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目不斜视,虞眠打量了两圈,“空着手来赔罪?”
“欧意已死,下一世她会一生和顺美满。”紫郢说。
虞眠的笑有一瞬间的凝滞。
自打回到龙宫,她就有意不去想凡尘的事情,可是眼下被紫郢这样直白的揭开,她有些装不下去了。
宋虚心道紫郢不懂事,清咳一声刚想转移话题,就听虞眠道,“哦?是吗?那很好。她陪我受了不少苦,这本来应该是我去做的,倒是麻烦你了。”
“不过。”虞眠话音一转,凶巴巴的揪住了紫郢的耳朵,紫郢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啊?你竟然敢在凡尘待这么久!这也就罢了,还专挑红尘是非多的地方栖身,若是稍有不慎,前功尽弃,你数万年来的修行可就要废了!”
紫郢一边要为了虞眠弯腰,一边要忍痛,整个人略显滑稽。
“咳。”宋虚别开脸去,憋着笑。
“你说,你是不是错了?!”虞眠又喝了一句。
紫郢看着她,“嗯,错了。”
虞眠哼了一声松了手,沉默好一会儿还是问道,“欧意是怎么……走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如今凡尘想必也已经过了几十年了,欧意也差不多到了天命之年。
其他人……也快到了。
虞眠伸手掐下一朵桃花,桃花的汁水漫到了她圆润干净的指甲盖上,添了一些春意旖旎。
她忽然就又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那年妖族在人间肆虐,耀华下了凡尘除妖,她悄悄的跟在后头。那时候还没有大昭,南方有一片很美的桃花林。
耀华在桃花树下青衫落拓,不改风姿,花瓣纷纷洒洒的落了他一身。那时他假作中了桃花妖的迷魂,笑的一脸春风,让虞眠的心激荡了许久未平。
那大概是她至今为止唯一一次见到耀华笑了。
紫郢的嗓音冰冷,“欧意在你走后便去刺杀孟玉徵,被姜颦所擒,剜舌断手,双脚尽废,囚于深宫,日久年深,落下暗疾,近些时候年岁大了,又正值深冬,没熬过去。”
虞眠闭上了眼睛。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有些事情是逃避不过去的。
她也能想象得到欧意是怎么凄楚孤寂的在深冬离去的。
她身为叶孤棠时,没有辜负任何一个人,若一定要说,是大昭的子民,是欧意。
紫郢又说,“我已向司命求了情,欧意下一辈子会一生和顺美满,同良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挺好的。”虞眠说。
宋虚笑了两声,“有心了,想必如此一来阿眠也了了一桩心事。”
没人回应宋虚,紫郢看了虞眠两眼,“耀华也已经归神位,前日里他去了一趟论道台,看模样伤势已经大好。”
虞眠还是那句话,“挺好的。”
耀华,耀华……
虞眠心想,心怀苍生的耀华神君果真大爱无疆,归位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还是去论道台。
论道台有太清池,亦有苍生轮。苍生轮可窥众生,观前世,测因果。
耀华的心里只有苍生。
那为恨而生的孟玉徵不过也是苍生其一,不是无欲无求无爱无恨,更无喜无悲的耀华。
虞眠回头笑道,“对了,宋虚今日给我找了些好玩的小玩意儿,要不要一起玩玩?”
“那些鲛珠可是给你串帘子的!”宋虚提醒道。
“不管,我要用它们拿来投壶。”虞眠嘟囔了一句,转身就拿出来了一筐鲛珠和几个精致华美的壶。
宋虚无奈的笑了笑。
不过一个时辰,宋虚和紫郢身上的物件都输了个精光,虞眠清点了一番,就让人收了起来。
“承让承让,记得常来玩啊。”虞眠笑眯眯的道。
紫郢面无表情,“承让。”
宋虚温笑着,不言语。
两天后虞眠还在池子里睡大觉,宋虚就蹲在池边摸着她的龙角,“阿眠,该起床了,天君派人来了。”
虞眠的尾巴甩了甩,没应答。
难道她现在都是圣女了,还不能实现睡梦自由了?又不是天君亲自来了,凭什么扰她的清梦啊?
紧接着虞眠不满的哼哧了一声。
“天君寿诞在即,特意遣人来送了请帖,你有单独的一份儿呢。”宋虚掏出一份赤金的请帖展开,放到龙目面前,也不管虞眠有没有睁眼。
“这么被单独拎出来点名被天君邀请的,阿眠你也算是头一份了。”宋虚说,“我活了十万岁,天君寿诞次次都是请的龙宫。”
“不去。”虞眠没好气的道。
“天君亲邀,哪儿能不去?”宋虚笑了笑,“此次你归来修成上神,天君此举想必亦有重用你之意,龙族圣女也不过是个虚职,摆着看的。若是得了天君赏识,阿眠,天族你亦可横着走。”
想起之前自己问过宋虚的话,虞眠心里叹了口气。
她咕哝了句,“我就乐意混吃等死。”
但是还是接了请帖。
宋虚笑了笑,然后拢着袖子离开了水晶宫。
请帖很花里胡哨,看得出来请帖主人是个很尊贵的人。虞眠看了两眼,恹恹的收了。
天君特邀,虞眠当然拒绝不了。她不过就是不想去,不想踏足白玉京。
她的爪子摸了摸本体焦黑的地方,又灼心似的缩回了手。
心想,改天得找机会消除这些疤痕才行,免得哪天在外人面前现出原形,比美比不过。
天族都城白玉京,可谓琼宫仙阙,立于流玉杳雾之上,仙鹤周飞。虞眠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些宫阙华致的檐顶。
以玉石铺就的地面光可见人,倒映着头顶的一切景色,清澄之色让人疑心脚下还有另一番天地。
——自然是有的。
只不过坠下去后是万丈红尘,万般业障,有最声色犬马,有最酒池肉林。
还有,还有许多人的贪念,那些由七情六欲支配着的贪念,让人世间喧嚣吵闹,鲜活生动。
虞眠曾经说,这天上仙人是多,但是追崇修炼无上忘情,太过于冷清,枯燥乏味,了无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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