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徵的另一只手扬起,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知道吗,就是这只手,将那些毒药日复一日的加在他的膳食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皮肤白皙,她知道他的手上亦有着薄茧。那看似分明是书生的手,却做着刽子手的事儿,将她的父皇推下地狱。
她的脊背发寒,“终有一日,你同样不得好死。”
“呵。”他迎着她带着恐惧与寒意的目光,将她带入自己怀里,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眉眼,“他不许你嫁我为妻,我便……让你为妾,又有何不可?”
说罢,他就低头吻了上去。
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在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拔下发簪刺入她的胸膛。可她的手颤了颤,始终没有抬起来,最终放弃了反抗,犹如行尸走肉般。
她真的心寒了。
在他回答从未的时候,她尚且抱有一丝希望,他对她不会那么绝情。在他下令将她软禁鸾姯殿的时候,她也同样抱有一丝希望,他不是大恶之人。
彻底击溃她的希望的,是那句——让你为妾,又有何不可。
他留她一命,让她住在鸾姯殿,竟是……如此吗?
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角里流下,她闭上眼不想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个男人。
姜颦端坐在床上,激动喜悦,紧张到抓皱了自己身着的大红喜袍的衣角。
可等了许久,依旧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风露,去瞧瞧,皇上可是为何事儿绊住了。”
“是。”风露领命而去。
姜颦的心里莫名不安,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可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叶孤棠的爪牙都被铲除干净,已经不成气候,纵然她想起复大昭,也不可能。
过了许久,风露才回来,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心一横,“娘娘,皇上他……去了鸾姯殿。”
“什么?!”姜颦猛的揭下喜帕,一脸的震惊。
原来是去找那个贱人了!今夜是她姜颦和他孟玉徵的大婚之夜,他却跑去找那个亡国奴!他这是在给谁没脸?怕是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新皇陛下宠幸了一个亡国奴!而她姜颦算什么?反倒成了一个笑料。
姜颦美艳的脸在烛光下逐渐变得扭曲,“好你个叶孤棠!”
孟玉徵口口声声从未喜欢过叶孤棠,可她从来都清楚,孟玉徵比他自己想象中更爱叶孤棠。
她从小就跟在两人身边,看的清清楚楚。直到现在,她仍旧自欺欺人,如孟玉徵亲口所说的那样视叶孤棠为草芥。
她辛辛苦苦帮孟玉徵改朝篡位是为了什么?她稀罕什么权利,什么江山,什么凤仪天下,她只是想成为他的妻,成为他心里唯一一人!
自从那天晚上醒来,孟玉徵就鲜少踏出御书房,几乎一日三餐都在那里。但是,鸾姯殿的看守明显松了许多。
姜颦几次三番的端着汤水想要进去,都被拦在了门外。倒是听说孟玉徵期间进了后宫只踏入鸾姯殿,气得脸都要扭曲。于是就一甩袖去了鸾姯殿找晦气。
姜颦命粗使老婢打了叶孤棠二十个板子,要了叶孤棠半条命。
叶孤棠知道,如今的她势单力薄,身边除了一个欧意,没有任何人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个道理。
她禁闭双眼,不去看姜颦变得丑恶的嘴脸,咬着牙也不愿让痛苦的声音让别人听到。
“叶孤棠,本宫迟早会让你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姜颦凑近叶孤棠的耳边低声道,声音里藏着无尽的嫉妒与恨意。
一切都因孟玉徵而起。
若姜颦不爱孟玉徵,若孟玉徵不会覆灭曾经的大昭,如今又是何苦?
等姜颦带人离开,叶孤棠才被欧意扶着艰难的进了寝宫,让欧意去太医院要些伤药。
太医院里的那群也是惯会看脸色的,叶孤棠只不过是个亡国之君,如今又被孟玉徵豢养,沦为没名没分的“妾”……
欧意铩羽而归,气那帮老秃驴势利眼,又恨自个儿没本事,又是心疼叶孤棠的。
叶孤棠却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咬着下唇,看似一脸平静,实则内心悲愤至极。
看!这就是她十几年来看做最好的姐妹的女人儿,为了一个男人竟如此……
叶孤棠紧紧抓着床单的手指甲,泛着白。
很快叶孤棠被姜颦罚了的事儿就在宫里传了开去,鸾姯殿里那几个小丫头私下里也会嘀咕。叶孤棠没放在心上,只任由欧意折腾着给她减轻伤势。
但是谁也没想到,当晚孟玉徵就再度踏入了鸾姯殿的大门。
孟玉徵寒着一张脸走进来,人都退出去后,才撩开叶孤棠的衣裳看伤。
叶孤棠趴在床上,低着头不看头顶帝王的神色。即使她不看,她也知道,他不高兴了。
她的伤口清理过,并没有一开始欧意看到的那样鲜血淋漓,但仍旧触目惊心,伤痕血红血红的。
孟玉徵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些丑陋的伤痕,趴在床上的叶孤棠瑟缩了一下,他才回神收回手。
他的声音淡淡的,“怎么不叫太医来看看?”
“请不动。”
孟玉徵的神色僵了一下,正打算给她理好衣裳的手一顿,片刻之后神色如常,“为什么不来求我?”
“求你?”叶孤棠的语气里带着冷意,重复了一遍。是啊,这偌大的皇城,它的主人就是眼前这个高高在上尊贵的帝王,只要求他,只要他高兴,就什么都有了。
可是那一个“求”字儿,比那天在牢狱里姜颦让她学狗爬,使她更觉得屈辱!
孟玉徵似是没注意到她的不满,喊了人儿去请太医,并下令扣除太医院所有人半年的俸禄。
“若是有事儿,来找我便是。”
“只怕贱妾的身份,还不足以踏出这座美轮美奂的宫殿!”
孟玉徵的脸色的白了白,他特意自称“我”,她便回他一句“贱妾”,一口气就这样如鲠在喉。霎时,他的脸色重贵一片寒冰,“既如此,朕便让所有太医住在你鸾姯殿,你若稍有不适,朕便拿其他人问罪。”
“朕不允你伤,你便只能……好好的。”他拂袖而去,带起的风呼在她的脸上。
叶孤棠有些恍神。良久,才感觉到脸上有微热的液体划过。她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鼻头很酸。
原来,她多少还是会在乎的。她可以伪装平静骗过所有人,却骗不了她自己。
第二天,又听说孟玉徵从鸾姯殿出去后又罚了姜颦的两月俸禄。
叶孤棠不在意的笑了笑,照这样罚俸禄下去,国库又能攒一笔钱了吧?
欧意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叶孤棠后,欲言又止。
叶孤棠知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也不说破,直等这丫头自己说出口。
见叶孤棠淡定的模样,欧意抿了抿唇,还是道,“主子,要不……我们逃出宫去吧?”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安分待在鸾姯殿里吗?”叶孤棠不答反问。
欧意茫然,她一直猜不透叶孤棠的心思。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孟玉徵也能把我抓回来,届时,不过是更加严重的欺辱,我何必多此一举浪费力气?”
“再说,这暗处还不知藏了多少孟玉徵的暗卫,就算我想死,只要孟玉徵不想让我死,我就死不了。”
叶孤棠的眸色深深,一开始便是她低估了孟玉徵。国破家亡的那一刻,她不想死,只是想等一个希望。现如今希望没了,她只是一具有思想的行尸走肉罢了。
孟玉徵每天晚上都会抽空来鸾姯殿坐坐,有时在这里陪叶孤棠用了膳就离开,有时只是喝杯茶,有时只是来给她带一些新鲜玩意儿。但是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冷若冰霜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伤好后,孟玉徵强迫她共度了几次巫山云雨。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孟玉徵,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太高兴,总是冷着一张脸。无论她怎么做,她都只会被困在小小的鸾姯殿里。
她每日按时吃饭,闲时看几卷书。跟每个后宫妃嫔一样,太医每日按时过来把平安脉,到了晚上孟玉徵就会来。
一切,就是这样毫无新奇的日复一日着。
宫里的人儿也拿不准帝王的态度,说宠鸾姯殿这位吧,却一个名分也没有,说不宠,却稍有怠慢就要受罚。
只有叶孤棠知道,孟玉徵……这是给她难堪呢。
突然某一天,太医过来把平安脉的时候,给叶孤棠诊出了喜脉,已经一月有余。
欧意很高兴,但是叶孤棠却觉得,这个孩子不该来。这个孩子降生在这个世上,对他而言,他未必过得幸福。
可是,到底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她还没狠心到宁愿掐死这个孩子的地步。
皇宫里的八卦总是飞得十分迅速,一时间,前朝后宫都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姜颦更是怄得要死,硬生生砸了她宫殿里价值连城的一个青花白瓷瓶。
孟玉徵给鸾姯殿赏赐了很多东西,多是价值不菲。但他的脸色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就抿着唇,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良久,才伸手去摸了摸,“这里面,是我们的孩子……”
“这么小,你摸不到任何动静的。”叶孤棠神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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