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站了一节课，回答不出问题的难堪让他脑子发懵，像是被人在头上打了一拳；老师的冷眼，同学们的审视和旁观，又像一道又一道鞭子打在他身上，拷问着他的羞耻心。

不知是因为窗外的艳阳，还是因为自己受窘羞惭的境地，他脸红耳热，一直没有褪去。

“下课。”

老师一声令下，同学们该喝水的喝水，该聊天的聊天，上节课间没说完的八卦继续讲，窜座位，去厕所的各行其是。

苏清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的头低了一节课，脖颈发酸，他紧靠着窗台下的冷墙，缩成一团，像是这样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走道打闹的同学撞得他桌子移了位置，书桌和地板发出刺耳的，犹如刀尖划过玻璃的冷声。

桌沿猛地后移，同时撞到了苏清的胸口。

苏清向后缩了缩身子，半弯下腰，用手捂住胸口。

好疼。

“让一下。”江殊打完水回来，打闹的人挡住了他回座位的路。

他冷眼看着，语气平淡无波，但堵路的同学可不敢当没听见，拉扯着躲到一旁。

江殊低眉睨了躲在墙根的苏清一眼，装似顺手，将苏清的书桌移到原位。

骨节分明的手指，掌心向上，手腕轻移，一扣，一抬，动作轻巧从容，桌腿便落到地上，桌面都掀起轻微的震动。

苏清被惊得瑟缩了一下，抬眸看向江殊，视线相交，不过一瞬，江殊便收回目光，向后走去。

苏清张了张唇，注意到前后左右目光有些讶异的同学，立时一颤，本能反应一样，又将自己蜷成一团，躲避一样藏进了座位。

他好像注意到我了，苏清敏锐地察觉到。

隔天便是周六，苏清睡了个懒觉，临近午饭才起床。

宋妈一早便来了，打扫干净家，正在厨房做饭。

苏清洗漱好，穿好衣服走进餐厅。

宋妈将饭菜端上桌，解下围裙就要走。她是虞溱的保姆，一日三餐，做好饭便离开。

一个人吃饭很孤单，但苏清已经习惯了，他曾经委婉邀请过宋妈留在他家一起吃，省得回去还得做饭，但宋妈拒绝了。

“还得回家照顾小孙子。”

苏清记忆犹新，宋妈说这话时眼里的欢喜和幸福。

她照顾苏清很多年，对于苏清有些舐犊的感情，会叮嘱他照顾好自己，但怎么也比不上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但苏清依然很珍惜，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得到的感情。

“小清，冰箱里有刚买的芒果，你记得吃。”宋妈放好围裙，叮嘱苏清道，“厨房还有刚烤好的蛋挞，有一盒是打包好的，下午若是方便，送到对门邻居那去，我们是新搬来的，打声招呼比较好。”

苏清点头称是，宋妈便离开了，家里又变得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宋妈的离开就像是带走了整个家唯一的鲜活气息。

苏清一口一口吞咽着食物。

微信冒出小红点，是他的母亲安忆，没有二话，只有一笔转账。

每月的零花钱，三万到十万不等，看安女士心情。

至于他的父亲苏林初，一般是打到卡里。

从他懂事时候开始，便一直是这样。

他这一世父亲和母亲是商业联姻，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生下他也只是为了应付家中长辈的任务，母亲是画家，一年四季全世界乱窜，开画展画画；父亲开着几家大公司，也很忙，各处考察开会。

虽有婚姻关系，但名存实亡。

至于他，更像是他们花钱养的机器人，定时维修，保证他不出事就行，因为若是苏清坏了，他们还得再耗费精力生一个，对于这两个心里只有事业的人来说，得不偿失。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上午这一世的父亲和母亲，对他没什么喜爱，但也没什么厌恶。

他们不在意苏清是什么样的，只在意有没有一个叫苏清的人。

他们偶尔也会回来，在家坐一个小时，施舍一些父爱和母爱。

家门口挂在墙上的油画，便是安忆的施舍，因为她某一次回家，觉得门口挂的画老土；

被海绵包裹着尖角的家具，是苏林初的施舍，因为某一次他回家，苏清忙着给他倒水，脚趾磕到了茶几脚。

上一世他出生普通家庭，父母认为他克死了尚未成功出生的弟弟，生来厌恶；

这一世他家境良好，父母宽容开放，但同样没有多少关心。

前者是正常的畸形，后者是畸形的正常，它们同样造就了少年敏感又自卑的内心。

苏清感觉自己吃饱了，将碗筷收拾好，拿着那盒包装精美的蛋挞，走向隔壁。

门铃响起时，江殊和戚禹等几人，正在看不可言说的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