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盯着水面，沉思着，死后好像还有什么事，一时有些头疼难以想起。

不知怎么想的，他将眼晴闭上，去感受黑暗。好像这种黑暗很熟悉，不久之前刚体验过一般。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也是黑暗，无法躲开的黑暗，只剩耳边有着一些杂乱的声音。

“要说天国这些年间啊，啧啧啧，那可是饱经磨难！"嘈杂的环境，一个人字正腔圆地讲着，“前帝昏庸，上一任还是个暴君，哎呦，那可是民不聊生。我们老百姓不是没钱就是没命哟。”原来是个说书先生，又是这些愚民胡言乱语。不过，好像自己已经死了，灵魂飘到这市井之地了而已。“这暴君萧灼，八字克亲，亲爹手刃了，亲娘克死了，妹妹还因他撞死。哎呀哎呀，还嗜血成性，茹毛饮血，身上的衣服都是人皮做的！”周围一片哗然，还有小孩被吓哭的声音。“不是，老头你要不听听这还像人不？“萧灼顿感无语，可惜自己说什么他们是听不见的，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诽谤”自己。“哎！可是啊，这恶人周围都是有英雄的，你看这即将登基的陛下，原是四皇子，好一个英姿飒爽风流倜傥，打的这萧灼是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先生估计讲的唾沫星子直飞，萧灼满头黑线，“不是，你怎么看到他把朕打跑了，朕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知道吗？不然就十个那小子也打不过朕啊！"要是萧灼还活着，这种老头他能烧一窝，吃了雄心豹子胆在这这么说自己？

“再说这宰相顾岚，哎呦，能文能武，心系民众，为了天国委身给萧灼做宰相，才把国政扭回一点。真是，一代人才，天国的希望。”听到熟悉的名字，萧灼没有说什么，只是冷了下来，有些嘲讽，“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叛徒而已，去他的……”好吧，确实人才，也确实功不可没，不过人品不咋的。

“听说了吗，那个大暴君，终于死了！顾宰相一剑穿心呢。”“太好了，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害怕哪天那个疯子就蹿到家里把全家杀了。”“据说啊，避免这阴险狡诈的暴君夺舍重生，新帝布阵钉上镇魂钉，隔日就要彻底碎去尸首，彻底杜绝后患。”“啧啧啧，太让人安心了。”

难怪如此失去了视觉，想是镇魂钉封住了一部分魂魄，大大减弱了自己夺舍的可能。“都说了，朕不想活了，怎么不信呢。”萧灼有些无语，“果然是蠢人能干出来的事。”魂魄漫无目的地飘着，据说会飘到想去的地方，去到想见的人身边。“明日的行刑，我非去不可吗？“是萧燃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怨愤，不知跟谁交谈。

“等等，不知跟谁交谈？”萧灼侧耳倾听，确实不知跟谁交谈，对方的声音被彻底模糊，感觉到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顾师兄，我知道你也恨他，可凡事有个度，他当时并未挣扎，你就算不杀他他也得束手就擒。我知道，他是必须得杀的，但是你根本没有必要把他……这样，你就这么开心？顾寒枫，你什么时候被他传染上残暴无情的一面了？”萧燃越说越激动，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对方说了什么，萧燃安静下来了，语气有些颓废，“好我知道了，按你说的做吧。”听到推门声，那人出去了，萧燃深深叹了口气，“我最后的亲人啊，也不在了。”

“唉既然死了，就不跟你吵了。"萧灼也知道，萧燃其实也就是个孩子，把一个孩子心性的人逼到这个位置上，也是难为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所以跟萧燃谈话的是顾岚，出主意毁了自己尸体的也是顾岚？先不说为什么他就这么痛恨自己，又为什么只有他的声音被模糊无法听清？有些蹊跷，但不容细想，灵魂又飘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安静，有碎石掉落的回音，像是什么空旷的地方。因为过于安静，所以那不慌不忙的脚步声出现时显得有些突兀。随着脚步越来越近，不远处传来锁链声，似是有人剧烈挣扎。脚步声的主人先开口，却是模糊不清。“模糊不清？难不成，是顾岚！“正当萧灼惊诧之时，锁链那边也传来说话的声音，同样模糊不清。“怪了，难道不止一个顾岚的声音朕听不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又是哪里……大牢么？”双方好像音调拔高的样子，但是怎么都无法听清，就像打心里建立了一个屏障，将特定的人隔在外面。突然，锁链再次剧烈挣扎了一番，“铮”的一声，突然能听见一句话了。

“啧，护身咒。”也仅限这一句，接下来又是模糊的对话。“什么护身咒？到底在干什么？可恶，看不见又听不清。”萧灼身形飘渺，本来剩个听觉的，这下几乎如同五感尽失，很没有安全感，偏偏又有意识，只能仔细辨别环境的声音猜测一番。

大概又说了几句话，被锁链困住的那人沉默了，脚步再次走远。

萧灼心中琢磨着其中原因，又飘浮去了几个地方。从民众的谈话里听出，到了行刑的时间了。

周围熙熙攘攘，大概民众把刑场包围的水泄不通吧，台上的刽子手大喊吉时已到，要动刑喽。看来，他这个皇帝过的果真失败，头七都不能回人间看一眼就要永世不得超生了。萧灼叹了叹气……如果鬼魂可以叹气的话。

“暴君，萧翊云，残害百姓犯下种种罪过，现为避恶鬼返回人间，判，碎尸毁魂！“判官宣读圣旨，“宣，宰相，顾岚一一”

“顾寒枫啊顾寒枫，你可是解气喽……呵，瞎了朕的眼。“萧灼酸溜溜地说着，突然感觉四周特别安静，喧闹的现场突然无人敢言了，突然，又爆发出哄吵。

“看，顾宰相！"“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样”人群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人的景象，惹得萧灼都有几分好奇。突然，萧灼听到了钉子落地的声音，一根两根接着，萧灼的感官开始有知觉了，先是手，脚，身体，鬼魂好像更加具体化一些了…除了眼睛，好像不止插上了镇魂钉。

“是谁啊……竟然，当着萧燃跟顾岚的面来救朕吗？”又是那模糊的声音，近在咫尺，一个人念念叨叨了许多，萧灼却无法听见。“又听不见，不对，难道是昨晚那两个人之一？”没等萧灼想明白，那人好像不说话了，市井中的噪音好像低了下来。

脑海里突然传出一段沙哑到无法辨别原样的声音。“以吾三魂六魄，献祭……吾之仙骨，以吾之记忆，唤

汝归路……以吾神魂俱灭，换汝，魂归而生……”一段段咒语灌入萧灼的魂体中，周围一片哗然。“来人，来人，抓住他！”听到有反应过来的侍卫喊。数十支箭划破空气的啸声传来。

接下来，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嘈杂声，没有萧燃的喊声，就像刚死去一样，萧灼失去了一切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