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肖战说话时扑打的热气和酒气，还是两个人身体贴得太紧，在那句“离不开你”落进耳朵的刹那，王一博的眼神如两簇突突跳跃的火苗，也使得他身体里一阵热，一阵紧，有个地方再次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滋生出磅礴的热量。

真是喝多了。酒色误人啊！

“你，喝醉了。”王一博几乎也快站不稳，“我先，先带你去休息。”

“王一博，”肖战在他耳廓边吹了一口滚烫的气息，然后缓慢地开口，“……我要睡一起……”

王一博瞬时睁大了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慌乱。

“你，真的喝醉了，肖战你……你到底……”

肖战摇了摇头，看得出来他醉得很厉害，跟王一博说要睡一起时，脸上并无任何旖旎温软，反倒显得有点痛苦和难以言说。

“求求你……”

肖战不轻不重地推他，湿漉漉却又泛着凉气的手心压在王一博的心脏上。

“我，我……”王一博盯着肖战水光淋淋的嘴唇，感觉肖战身上有一股轻飘飘的香气，这香气让他喉咙越发干，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你，还能走吗？我们现在出去？”

肖战的手已经松开，身体自然地往下滑，无骨似的，身形在椅子里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王一博还呆站着，感觉眼前的影像有些滑稽。

在空调底下吹了会儿凉风，感觉自己终于冷静下来了，他才弯腰，将肖战背了起来，说：“我们现在走。”

肖战似睡非睡的，脑袋埋在他脖颈间，在王一博来回颠簸的背上突然嘟哝了一句：“你去哪里了？”

王一博脚步一顿，“什么？”

“我想你了。”

“我好累。”

王一博这才意识到肖战可能在说梦话，也可能是醉话，总之没有逻辑，他也听不懂。

直到——

肖战又说了一句，“他不喜欢我。”

王一博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侧了一下脑袋问：“你在说什么？”

肖战并不答，也丝毫未受打扰似的，喃喃说：“没人喜欢我……”

“喂喂！”王一博试着再次开口，可肖战不作声了，温顺地在他身上趴着，手也搂紧脖子不撒开，感觉真的睡着了。

只好先下了楼，背着这个大家伙在前台登记开房时，前台年轻的女接待从电脑面前抬起头看他，又看他背上烂醉熟睡的肖战，狐疑的目光来来回回地猜摸，最后敛成一丝深意，过了五六秒才想起检查身份证，问：“两间还是一间？”

“……”王一博被她看得很不爽，慢吞吞说：“……一间……吧。”

开好房间，拿着卡上楼，在走廊里的时候，王一博还在回味那人的眼神，“什么意思啊？他都喝成这样了开两间，晚上肖战出事了谁负责？”

“那什么眼神？就好像是在看……”

同性恋。

“我才不是！”他两条胳膊愤懑地将肖战的腿抱得更紧，语气也是理所当然。

好不容易进入房间，王一博一身都是汗，将肖战随意往大床上一丢，他就跑进洗手间洗了把脸，仍不解热，脱了衣服冲了个凉水澡。

裹着浴袍出来时吓了一跳，肖战竟然自己坐了起来。

直直地坐在惨白的床中间，眼神空洞洞的，看着尤为瘆人。

“肖战？”王一博试探着叫了一声。

肖战听见他的声音，手往上一抬，王一博赶紧握住了，肖战说：“你，别离我那么远。”

王一博踌躇立着，嘴巴开合几次都没发出声。他凝着肖战酒醉熏红、诚挚深情的脸，最终鬼使神差，在他旁边坐下了。

可他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肖战一甩他的手跳下床，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

接着便从里面传来痛苦的呕吐和呛咳声。

王一博赶紧也跟过去，在肖战终于停下之后将他扶起来，小心地说：“来，先出来。”

肖战伸手握住王一博的手，在床上躺下了也没松开，王一博轻声说：“你放开我，我给你倒点水。”

肖战没动，眼睛还是跟刚刚一样空洞，好似里面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他虽然握着王一博，可并没有朝他看过来，一眼都没有。

“对不起……我并没有成为你期望中那样的人……”

王一博：“？？？”

“真的对不起，可惜没有机会再跟你说……”

“朋友也很少，天天死气沉沉的，怎么可能有人喜欢我？”

“连鸿飞都说……”

“我要是再不好，就打算出国了……”

王一博正想找个机会打断神魂恍惚的老板，可不知不觉间，他竟一直听肖战在这里胡扯，直到听见“出国”，他才猛地抬头，问：“你说什么？出什么国？”

“去，去巴黎……试试……”

王一博的心没来由一阵惊惶，重重捏住肖战的手腕，问：“什么试试？跟谁试试？试什么？谈恋爱吗？”

肖战摇摇头，神志完全迷糊了，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王一博心尖化成一滩酸水，感觉这几日真是白冷静了！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想把肖战叫醒，想让他去洗个澡，但看那个样子估计也不会成功。

“算了，你先睡一会儿吧，喝成什么样了！”

王一博似嗔怪，又似心疼，掌心轻柔地从肖战眼睛上抚过去，叹了口气，坐在地毯上想：我等下睡哪里？

仓促间也没仔细问，订的就是普通的房间，除了大床还有个单人沙发，那里肯定睡不了！

早知道订个双人间，好歹有两张床。

王一博胡思乱想着，心里寒暑往来，身上冷热不定。

最后看了一眼时间，掏出手机来，盘腿坐在肖战旁边打游戏。

不知多了多久，听见肖战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勾头去看，屏幕上的备注是“妈”。

王一博自然不敢接，就任由铃声响着，可肖战也没醒。

过了一会儿自动挂断，没隔几秒又打过来。

王一博推了肖战一把，肖战没动，比发烧那天睡的还沉。

铃声不住地传进耳朵，王一博不是嫌吵，他突然觉得肖妈不停地打电话，恐怕是有什么事，加上总也没人接，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担心。

于是趴到肖战身上，伸手将肖战的手机捞了过来。

再三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他才敢摁了接听键。

“喂，儿子，怎么回事？怎么才接啊？”

“那个，阿，阿姨，肖总他……”

对面尖厉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啊？我啊，我是，我，市场部的员工，我叫王一博。”

“员工？”肖妈顿了顿，“小战还没下班啊？”

王一博犹豫了一下，决定将错就错。总不能告诉她老人家：你儿子跟我在酒店呢，他睡着了！

“那行吧。”肖妈看肖战没空，只好说：“等下你让他回电话给我。”

刚说完又自己改口，“算了算了，这么晚了还在忙，等下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发个信息给他。”

说完就挂了电话。

过了两分钟，果然有信息传进来，但因为锁屏，王一博看不完整，而屏幕上显示的那一部分则是：“小战，明天晚上你回家来，上次说的妈妈同学的女儿……”

后面就看不到了。

王一博盯着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是相亲？

肖战才多大就要相亲？

哦，肖战二十九虚岁三十了，他同学谢玮都要当爹了。

跟自己毫无相关的事，王一博却心里很乱，乱七八糟。

游戏是打不下去了。

王一博靠坐在床头，不一会儿又俯下身去看肖战的脸，闭着眼睛的肖战，他的睫毛看起来更浓密，在眼睑下投下一排暗影。

这排暗影就像刚刚肖战借着酒精将脆弱露出的一线裂痕，王一博感觉肖战拉他手的刹那，仿佛是在诉说潜意识里隐藏的渴求——他想让王一博帮自己修复。

不知道肖战到底怎么了，王一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薛可可所说，他“非直不可”吗？

他不知道。

他没有面对这类事情的经验，一时有点茫然。各种不同的念头就像洪水猛兽，同时过来汹涌地拍打他的心脏。

酒意上头，他头也好晕。

肖战却突然又睁开眼，待看到咫尺间王一博的那张俊脸时，他皱住眉，问：“你干嘛？”

肖战醒了？王一博也顾不上头晕，赶紧坐直了，为刚刚的暧昧靠近开始找理由，“我，我那个，想叫醒你，让你去，去洗个澡再睡。”

“不要。”肖战嘟起嘴，像个耍脾气的孩子，“我困。”

他只是睁开了眼，事实上不算醒，因为他此刻的意识很模糊。

王一博尴尬地问：“哪里就困成这样了？”

肖战眯着眼睛，喉咙里溢出声闷哼，“我头晕，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

王一博觉得他实在夸张，以为是大少爷心性，在撒娇闹脾气，斜睨过去嗤了一声。

肖战迷离的眼睛又撑开一条缝，突然伸手拉住了王一博的手，眼睛里那种年轻人特有的荷尔蒙和冲动的情愫，像是被什么有意无意地推动着，不断发酵。可他眼神并不清明，一点也不清明，若望进他的瞳孔，感觉这个人像是在……梦游。

也可能真的睡糊涂了。王一博觉得等肖战醒了，估计不会记得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于是他试着问：“你干嘛了，还几天不睡觉？”

肖战又嘟起嘴，委屈在眼睛和脸上被无限放大，“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不在，我根本就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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