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世界真小，这是肖战看到顾晴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顾晴是顾瑀的妹妹，也是他曾经的……“情敌”。

犹记得高三那年，一张男女生约会的照片在学校论坛上被疯传，照片中的两个人站在天台上，挨得极近，从拍摄者的角度看来就像在接吻，奇怪的是，那张照片看起来并不像是偷拍。

而照片上的两位主角不是别人，正是王一博和顾晴。

自那天起，王一博和校花疑似恋爱的事情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校园。

那时的肖战真的很难过，也正因如此，藏在心底的表白一直压抑到出国也未能宣之于口。

思绪游移间，肖战看到那个娉娉婷婷的身影朝他走来，身后跟着创造营的其他成员，男男女女六七个。

女孩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很自来熟地揽住了肖战的胳膊，“好巧啊，你也是来参加BX创造营培训的？我也是诶。”

“好久不见，顾小姐。”肖战将手臂从顾晴的胳膊里抽了回来，态度疏离，他和顾晴之间的交集不深，所以自然算不上熟稔。

“有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顾晴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不然一定会很无聊的。”

说着又对立在一旁的俞南伸出素白的手：“你好，我叫顾晴，晴天的晴，我的人就和我的名字一样，像个小太阳。”

俞南早就发现了肖战眼神不对，觉得这姑娘多半和肖战有点渊源，于是挑起眉峰，学着顾晴的腔调，漫不经心道：

“你好啊，顾小姐，我叫俞南，南北的南，可惜我的人和我的名字不太一样，因为我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顾晴并未介意俞南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拉过身旁的女孩介绍，女孩叫秦珊，也是创造营的一员。

“你们好，”秦珊腼腆一笑，搭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捏紧了T恤边缘，“之后的三个月，还请，还请多多指教。”

肖战的眼神在女孩脸上礼貌地一带而过，忽然感觉有几分熟悉，可一时半刻又无法解释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只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对了，”秦珊打开身后的背包，从一个褶皱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掏出几颗新鲜的桃子，热情地分给大家，“这是我来的时候，我姥姥从树上摘的，大家不嫌弃的话，分着尝一尝吧，没有打过农药。”

桃子的颜色很好看，鲜艳欲滴，只是因为没有打过农药，个别的上面有被虫子咬过的痕迹。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女孩扫了一眼桃子上的虫子窟窿，嫌弃地摆了摆手：“虫子吃过的呀？这人还能吃吗？万一吃到虫子怎么办？”

秦珊尴尬地顿在原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顾晴接过一个，睨了一眼那两位娇小姐：“不吃就赶紧走，谁喜欢稀罕给你们似的，一天天给你们惯的！”

秦珊拉了拉顾晴的手：“算了，顾晴，没事的。”

两个女孩偷偷切了一声，拉着行李箱直接走了。

肖战正准备上楼，闻言收回脚步，回头从秦珊手中接过了一个桃子，“谢谢。”

俞南也笑嘻嘻地从秦珊手上接过一个桃子掂在手上，活络气氛道：“谢了啊小秦！我最喜欢无公害水果了，就算不小心吃到条虫子，也能补充蛋白质不是，嘿嘿。”

秦珊脸一红，说了声不客气，而后低下头局促地笑了笑。

只是没人发现女孩微垂的眼睫下藏着几分不易窥见的阴翳。

房间门口，俞南握着门把，没有要进的意思，酷似彭于晏的俊眉轻轻一挑，“什么情况啊战哥，那位晴朗的小太阳又是哪位啊？”

担心被他人听到，肖战将人推进门，然后才把顾晴和王一博的事情说给俞南听。

“懂了！”俞南摸了摸下巴，犀利地得出结论，“原来是三儿姐。”

肖战：“……”

“算我没说！拜拜！”

俞南：“诶诶诶，别走啊，再聊十块钱的！”

*

经过一上午的休息，所有人的状态都已经恢复，集训也争分夺秒开始了。

来之前节目组就已经为他们安排了舞蹈和声乐老师，陪他们一起度过这次集训。

舞蹈老师名叫秦司宇，在业界出了名的严苛，二十四岁就获得了全球街舞大赛冠军，据说节目组为了请到他费了好一番周章。

舞蹈教室内。

秦司宇一身黑色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高，冷冽的眉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视线扫过一众创造营的成员，冷声道：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一起度过三个月，九十天！我真心希望，离开创造营的时候，看到的是你们的笑容，而非眼泪！”

“是！”众人公式化鼓掌，后背却不约而同地泛起了一层薄汗。

训练正式开始，一百多平米的空房间内有一整面的落地镜，是节目组专门为这次培训搭建的舞蹈教室。

队员们分成两组，五名男生一组，五名女生一组。

队伍的最后方，俞南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在肖战耳边悄声道：“我看这老师就是色厉内荏，不一定有多大本事。”

肖战对俞南的话不赞成也不否定，他没兴趣深究这个舞蹈老师是什么来头，真厉害还是假厉害，他只想做好自己，尽最大的努力就够了。

一场舞蹈基本功训练下来，肖战大汗淋漓，速干T恤的前胸和后背都被汗水打湿，白皙的面颊上挂着淡淡的红，他没有任何的舞蹈功底，就像孩子在蹒跚学步，跌跌撞撞，摔得全身都是伤。

课程快接近尾声时已经晚上五点，秦司宇分别帮助每个人压腿，五个女生都有舞蹈基础，轻松下腰。

到了男生这里，哀嚎声充斥了整个舞蹈教室。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不行了！”

刚刚还在大言不惭的俞同学被秦司宇按着肩膀向下压，疼得龇牙咧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被满清十大酷刑折磨。

“秦老师你放过我吧，我是来唱歌的，不是来跳舞的，啊啊啊，真的要死了！啊我的腿！我的……啊！”

秦司宇没理会俞南的哀嚎，冷着脸继续，只听咔嚓一声，俞南的猪叫声又升了一级，两条腿也成功压了下去，他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差点没昏死过去。

几个有舞蹈功底的女孩子摆成一字马的姿势，顾晴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有什么好笑的！”秦司宇面色沉冷，“谁再笑，晚上就留下来在这里压腿压到十二点。”

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秦司宇缓步走到肖战面前，打量的视线落在肖战脸上，带着明显与他人不同的探究：“肖战，到你了，准备好了？”

肖战深呼吸，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滴落，打湿他的双颊，“准备好了。”

舞蹈室外，宋岩倒吸了一口凉气，悄悄拿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功能，将镜头拉近再拉近——老板要是知道自己的心尖尖在这里受这罪，不知道得多心疼。

镜头内，肖战咬紧牙关，两条长腿试着一点点分开，今天下午他已经试过几次了，因为柔韧性还算可以，所以他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达到秦司宇的要求。

倏地，一双手搭上了肖战的肩，而后一股大力猛然向下一压，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声音传来，肖战感到胯骨处一阵剧痛。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肖战的两条腿已经彻底分开成一字形。

当一个人疼痛到达一定极限的时候，大脑会处于一种空白状态，冷汗打湿了他的额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脸由红到白。

好久肖战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并不是无法忍受，只是泪腺浅的人，生理和心理总是背道而驰的。

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眶，秦司宇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他嗤笑一声：“吃不了苦就趁早离开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也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有些东西不是你看起来那样简单的。”

肖战咬肌绷紧，弯起唇角露出一个不服输的笑容，又伸出手很自然地抹了一把眼泪：“秦老师，您怎么就确定我吃不了苦呢？”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才第一天而已，您对我的评价是否过于武断了些。”

美眸中还噙着泪，说出的话却字正腔圆，不卑不亢，秦司宇眸光微动，没有接下肖战之前的话茬，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来参加创造营？”

“因为我想要一个机会，”肖战直视着他，仍旧保持着一字马的姿势，汗水顺着下颌滴落，“一个站在舞台上的机会！”

身体上的疼痛没有让肖战弯折脊背，反而让他更加挺直腰身。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

　 话音才落，教室内一片安静。

秦司宇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轻轻扯唇，意味深长道：“如果真是这样，就请收起你的眼泪吧，因为娱乐圈不相信眼泪。”

说罢，直接离开了舞蹈教室。

走廊上，秦司宇俊眸微眯，跃出脑海的记忆像窗外细碎的光，裂开再一点点拼凑完整。

大学时期的友谊总是让人难忘。

他和王一博是大学同学，曾经一同参加过舞蹈社团，再后来，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秦司宇第一次知道肖战，是在王一博夹在日记本里的照片上，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笑得灿然，身后的阳光像五彩斑斓的泡沫。

少年就站在泡沫里，整个人都是温暖。

可秦司宇觉得他不止温暖，还是易碎的，所以王一博才会那样视如珍宝一样把人藏得那么严，生怕别人看见。

所以当秦司宇在创造营的名单列表上看到“肖战”的照片时，就莫名地产生了兴趣。

王一博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甜的？咸的？还是辣的？

彼时，星辰娱乐高层会议室。

穿着职业装的总裁秘书看向坐在会议室中央一瞬不瞬盯着手机屏幕的总裁先生，又对着正准备做报告的副总无奈地摇了摇头。

“总裁，您看这会议……”过了片刻，见王一博还没有要继续的意思，秘书才弱弱开口。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说话间，王一博的眼神一直未曾离开屏幕，那里正播放着潜伏在BX创造营的岩岩偷偷传回来的视频。

看着视频中那个累到双颊绯红，被汗水打湿的青年，王一博的眼眸一点点变得幽深——

夜幕降临，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三楼的舞蹈教室，汗水浸湿了肖战的衣衫，但他只是简单地擦拭一下，继续投入到练习之中。

镜子中，男人身影修长，眉眼中满是倔强与不甘，汗水一点点打湿了他的眉眼，大颗大颗地落在地板上，他的眼底好像簇着一把能把自己燃烧的火焰。

既然他比别人差，那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直到那两条修长的腿已经压得趋近麻木，肖战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临近九点肖战才回了民宿。

洗过澡，疲惫地趴在床上，整个人神色恹恹的，透支的后遗症在此刻显现出来。

期间俞南来看望了他一次，俩人坐在床上聊了一会儿心得体会，俞南吐槽自己压腿差点扯到蛋，还说他们老俞家如果因此绝了后，他一定把秦司宇的两颗蛋扯下来烤着吃。

肖战听后哭笑不得，心情明朗了几分。

或许是身体已经超过负荷透支，肖战疲惫得连晚饭都没吃，倒在床上直接闭上了眼睛，只是刚要进入睡眠，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会是谁？

拖着两条灌了铅一般的双腿下床，肖战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司宇。

男人换上一件白色T恤，头发湿漉漉的，和舞蹈教室那个不苟言笑的人有几分不同。

训练期间两位老师也会在这里陪他们一起度过三个月的训练期，所以秦司宇在这里也很正常。

只是半夜敲他房门，就有些玩味了。

“秦老师，有事吗？”

肖战抬眸，语调不咸不淡，他向来懂得尊师重道，但是对一个见面第一次就对他持有偏见的人来说，保持基本的礼貌是他的容人之量。

“云南白药，给你的。”将药举在半空，秦司宇淡声道。

肖战并不知道此人为何如此精分，一下工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他微微一笑，直接拒绝：“把药拿给有需要的人吧，秦老师，我自己带了。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会伤筋动骨的准备，所以自备了。”

“节目组发的，其他人也有。”秦司宇微笑解释，眉眼中鲜少带上了几分温柔。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肖战不再与他多说，直接接过，这么晚了，他得避嫌，“很晚了，我就不邀请秦老师进来坐了。”

说罢就要关门，可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只手却忽然撑住了门板。

肖战后退一步，就看到秦司宇好整以暇地弯起眉眼，“没什么事儿，只是想跟你说一句，晚安。”

肖战没什么表情，“再见。”

回到房间，肖战直接将那瓶药丢进了床头柜。

他又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上面没有大明湖畔的某个人发来的信息后，才失落地闭上了眼睛。

挺好的，忍着吧，谁也别找谁。

反正他才不想那个臭男人呢。

谁先想谁是狗。

一阵困意袭来，肖战阂上了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空荡的走廊内传来刷卡的声音，而后肖战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吻照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