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下周一，下层式广场举行着升旗仪式。

高一（1）班代表上台演讲完毕之后，校长亲自上台，当众宣布大块头的处分。

大块头站在三班队伍里，拳头攥得特别紧，恶狠狠地看了叶必言一眼，仿佛要把他当众活剐一样，渗得人心慌。

叶必言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解散之后，老刘把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你长点心吧，这人跟神经病一样，报复心特别重，之前在初中还把一个初三生骂自闭了，就因为人家拒绝他。”

叶必言一想起那大块头骚扰苏不聊的事儿就恶心，脸气得涨红，眉眼都变了：“苏不聊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遇到他？”

老刘动动唇，刚想开口，忽然又想到什么事，打了叶必言一掌：“我说你，你扯到苏不聊干什么。”

叶必言将手攥成一个拳头，与额头相触，摆出一个思考的样子。

他傲道：“这是联想思维。”

老刘没忍住笑，抬脚想踢他一脚：“去你的联想思维。”

叶必言赶忙跑走，在老刘的脚下逃过一劫，跑到十几步远的地方，他回头做了个鬼脸：“一看你就是嫉妒。”

老刘拔腿赶上，追着叶必言喊：“叶必言你小子，给我等着！”

两人追着赶着，跑来跑去，满广场撒欢。

“看什么呢？”

一个男生走过来，手搭在苏不聊肩上。

苏不聊偏头看着他，眼里波澜不惊：“你怎么来了？”

男生笑道：“我妈说要叫我向你学习，把我转来这了呗，以后你就有同桌啦！怎么样，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上学期二班有个学生跳楼，抢救过来之后一直住在医院里，那是苏不聊的同桌。

后来，他也一直没有同桌。

苏不聊将目光重新落在一张欢欣的脸上，他长睫微低，半睁着眼，迎风开口：“忘记跟你说，我转班了，现在有同桌。”

男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叶必言。

男生脑海里浮现出苏不聊这么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苏不聊，你顶着这张脸，还是别想了，我根本不敢想象，你要是这样跑的话，我会笑得多大声。”

他转头对上苏不聊的目光，丝毫不惧，拍拍他的肩，真诚建议：“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男子吧。”

苏不聊没理他。

上课铃一响，叶必言飞快冲向班级，老刘在身后边追边骂。

男生对苏不聊笑道：“带路吧，学神。”

走到班级，苏不聊已经回座，男生站在门口，等待老莫给他来个自我介绍。

真不知道课表是谁安排的，第一节课就是物理，老莫进教室的时候，看到一张张生无可恋的脸强颜欢笑。

老莫笑道：“干什么啊，第一天就这样，后面你们怎么过？”

班里低靡着回答：“得过且过。”

老莫抬手示意安静，朝门外的人招招手，那个男生走进来，面容清俊，笑容可掬。

“这是咱班新来的转校生。”

老莫朝男生点点头，低声道：“做个自我介绍吧。”

男生笑道：“大家好，我叫陈听，耳东陈，听到的听，希望往后大家能够多多关照。”

老莫伸着脖子，目光放远，指着角落里的两套桌椅，对他说：“咱班人数原来是双数，你就一个人坐了行不？不行的话，你看看和谁换。”

陈听还没吭声，就见底下唰唰唰举起手。

薛唐最积极，手撑在桌上，借力蹦起来，好不容易站定，脸上嘻嘻哈哈：“我要换，我要换，陈听，我跟你换！”

闻言，老刘抹去压根不存在的眼泪，仰头问：“薛郎，你真的要走吗？”

班里一阵爆笑。

叶必言笑到趴在桌上，肩膀剧烈颤抖，手捂着肚子，偏头看着苏不聊，想说什么，但笑得说不出话。

苏不聊听这话没笑，转头看到叶必言却笑了。

薛郎戏精上身，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低头看老刘那“梨花带雨”的脸，温暖的唇吐出冰冷的字：“你莫怪，你我本是陌路人。”

玩得好的同学满脸都写着不理解，争相和周围的同学吐槽。

传着传着，薛唐有了“癫公”这个名号。

叶必言笑得没力使，眼睛都睁不起来，手抓不住衣服，自由滑下，悬在空中。

苏不聊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欢快。

远在天边的钱良一面笑，一面拍着桌子，笑得发不出声音。

老莫已经有十多年的教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观赏这场即兴戏剧之后，还能淡定地暂停闹剧：“哎哟，你们也太热情了吧，给人家新同学都整不好意思了。”

听到老莫的声音，班里人迅速清醒，虽然还带着笑，但至少声音低下去不少。

老莫转向陈听，问：“你呢？你想换吗？”

陈听看着薛唐，薛唐眼里闪着期待的光亮，他动动目光，看着苏不聊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恶趣味涌上心头，问：“苏不聊同意吗？”

弹指间，全班人目光聚焦在苏不聊身上。

苏不聊抬起头：“？”

陈听压低眉毛，笑得有些侥幸：“我怕你不让我坐你附近。”

苏不聊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握着笔，低头看向写了一半的解答过程，提笔续上：“随便你。”

“好吧，”陈听点点头，勉强接受他的态度，对薛唐说，“多谢你了。”

薛唐感激不尽，赶忙收拾桌子，大包小包地就要往后面赶，老莫一句话让他停止手上的动作：“下课再搬，这节物理，不是你的梦里。”

下课。

薛唐火速腾出座位，抱着比人还高的书，带着对一人两桌的怀念奔赴后排。

美好生活在向他招手。

老莫将桌上的书往中间一推，推成一堆，抱着就走。

叶必言抬步想要上厕所，忽然听见广播前奏响起，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广播员念着通知，字正腔圆：“报名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县级选拔考试的同学请注意，现在带上考试用具到高二校区三楼大厅集合，考试即将开始。”

叶必言听完，发现没自己的事，准备就走。

钱良也要上厕所，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成为厕所搭子。

钱良咧嘴笑笑：“我刚才听见这广播，就想起了老班说的三个一不小心，哈哈哈，他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叶必言也笑：“我们要有这运气，早就去买彩票，还在这里上什么学，虚度光阴。”

上学期，全国物理竞赛报名消息出来的时候，老莫强制给班里的物理前三报名，后来为了鼓励其他人主动报名，在讲台前说出了一席惊天动地的话。

“万一我们一不小心进了市级竞赛，又一不小心拿了个一等奖，进入省级竞赛，最后一不小心拿了个全国一等奖，还用高考吗？高校任你选。”

钱良摇摇头：“说的好轻松啊。”

叶必言点点头，很是认同：“对啊，都有点想去围观的冲动了。”

钱良小声地笑：“围观什么，看猴啊。”

叶必言笑了一声，开始语言攻击：“还看猴？猴就在我身边，哪里用跑那么远。”

钱良抡圆胳膊，作势要打他。

叶必言怎么会给他这机会，早就跑进厕所去了。

第三节课下课时，参加竞赛的学生陆续回班，苏不聊走在几个学生中间，神情淡然，就好像于他而言，考试和喝水一样简单。

钱良啧啧几声：“学神不愧是学神，淡定自若。”

叶必言从身后拍他一掌，在他回头的时候，飞快跑向前方，风中传来叶必言的笑声：“哈哈哈哈，南城第一大马猴。”

大马猴脚底像踩了风火轮，朝着叶必言不断逼近。

“滚呐！叶必言，你才是吗喽！”

钱良一面追，一面抗议。

叶必言在拐角看到苏不聊正迈步朝这边走来，仿佛看到了救星，赶忙跑过去躲到他身后。

钱良本来都伸手想要揪住他了，结果这人找到一张护身符。

他一时尴尬，手也不知道放哪儿。

叶必言脸上眉飞色舞，表情丰富得好像一锅大杂烩。

苏不聊：“……”

钱良满腔怒火，用手隔空朝叶必言点点。

叶必言无所谓：“等着就等着，你还能杀了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