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面具（1）

“我不好看？”斓曦婷捧过他的脸，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闪躲，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对面人的轮廓，清晰又模糊，叫人陶醉。

银白色的面具盛满了月色凛冽，却还留有余温，周身的酒气只叫两人都觉热了起来，斓曦婷蛊惑诱人的眼底是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与试探。

“婷婷，别闹。”肖衍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对上了那双勾人设魄的眸子，环住了她的腰，身体却稍稍向后仰，将对面人的情绪尽收眼底，然后任由她的手不安分地环绕着自己。

看着有些失态的斓曦婷，肖衍不解，只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地安抚着。

他不是看不懂她眼中的试探与期望，他只是不解，因为他还感受到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淡然和麻木，还有，一丝痛苦......

面具若戴的太久就会长到脸上，想要取下来，非得伤筋动骨扒皮不可。

他是如此，斓曦婷亦是如此。

既然这一步非做不可，那他希望她能做好流血的准备，但在那之前他会等，等她愿意完完全全在自己面前摘下面具。

“相信我，好嘛？”看着眼前妩媚中带点娇憨的少女，肖衍低沉地开口哄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声音是难得的温和与耐心。

相信？

斓曦婷垂眸挑了挑眉，上挑的眼尾显得有些静默，手却依旧环在肖衍身上，只是身体稍稍后退了些，不似刚刚般眉眼近在咫尺。

倘若他真的是肖衍，倘若他真的只是利用自己布局，那这份信任就是一场几乎毫无胜算的赌局。

这种毫无退路的选择是从来不会列在斓曦婷的选项之内的，她不喜欢冒险，更不喜欢赌。那种豪赌一场却大梦成空的悲凉，或许不过是年少轻狂，不惧遍体鳞伤再回最初之路，再持最初之心。可斓曦婷赌不起，她亦没有重头再来的资本和勇气。

说到底，她是一个胆小至极的人，接受不了失败的后果，却偏偏心高气傲不甘于平凡安逸，苏府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日日夜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当年师父问过她日后如何，是她自己选的这条路，她从不后悔，却也没重来一次的勇气了。

肖衍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不是一件可以立刻做出决断的事，若是要自己在如今这条路和她之间选择，他也做不到毫不犹豫。

“好。”

沉静的气氛中，一道低冽的声音响了起来，肯定又决绝干脆。斓曦婷再次抬眸对上那含笑平静的双眸，只觉方才慌乱无神的心安定许多。作抉择固然艰难，可一旦定了就不再后悔。

肖衍怔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决定好了。回过神看到她眼底的决绝与坚定时也明白了过来，她从未做过选择，只是换了一个达到目的的方式，而前提是自己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斓曦婷从未设想过全身心的信任一个不在掌握中的人，此刻亦然，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答应，他眼底的温柔与安抚让自己不忍拒绝，也不知是多年共事而来的那一份信任，还是打从心底就愿意相信。

这就是喜欢吗？斓曦婷不敢多想。

当然即便是肖衍最后真的辜负了她的信任，斓曦婷也不会真的切断自己所有后路，所以这是一次全身心的信任，亦是一次最大的试探。

“走吧，去放花灯。”肖衍放开了她的纤细腰肢，带着些哄慰地轻轻开口，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远胜一切灯火霓虹，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跃上了屋顶。

金毓河边上的酒楼早已没了空位置，透过楼阁花窗上的明纸依稀可见女子曼妙舞动的身影，长街灯火通明，人潮涌动，河面上早已飘满了盏盏形态各异的花灯。

斓曦婷也不免被这热闹的情景所打动，放缓了脚步，难得轻松了起来，连带着那看起来有些沉的朱砂红的衣裙也明亮了起来，平添了一份平日里不曾有的灵动与生机。

恍惚间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儿时在乾州的那场热闹非凡的灯会。

肖衍落后于斓曦婷一步，就跟在后面看着少女漫步向前的背影，那份被埋藏的纯真显现出来时让他有些恍惚，似是有些明白了当年父亲的心情，可刹那间又嗤笑着摇了摇头，明亮的眸子似覆上了一层纱，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去哪里放啊？这儿人好多。”斓曦婷回头看向了身后的肖衍，没看到他转瞬间的神情变化。

肖衍拉过斓曦婷的手带头走在前面，来到了河边，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两只花灯，一面轻轻展开一面时不时瞟一眼神情有些不满的斓曦婷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你也该跟外界多接触，身上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切，你这口气跟纪叔一样一样的。”斓曦婷白了肖衍一眼，别过头没好气儿地回道，“你管我！”

“管啊，不然带你出来干嘛？”那语气中的几分娇嗔似乎是取悦到了肖衍，没有闭嘴反而是接上了她的话头，因为面具的遮挡看不清神情，但那眼底透出的得意与宠溺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哦~这样啊，那我怎么还记得某人之前说什么最讨厌管那些闲事儿，吃力不讨好......是吧，阿衍？”斓曦婷笑盈盈的眸光忽明忽暗，挑衅地看向了被说得语塞的肖衍。

“咳咳......你又不是闲事儿，再说怎么会吃力呢是吧？”肖衍直勾勾盯着斓曦婷，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眼中的神情不言而喻。

“呦~以前怎么没发现高冷的衍公子这么不要脸呢？”斓曦婷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面上生出了两抹红晕，别开眼，有些气愤得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花灯。

那花灯做成了桂枝的模样，烛火就被缠绕在了树枝间，一簇一簇用丝线缠出来的桂花盛开在枝头，丝丝香甜似有若无地就这么散了出来，叫人闻了不由得欢喜。

这是斓曦婷最喜欢的味道，是肖衍特地吩咐人备的，香气不可过浓会显得很假但也不能太淡否则察觉不出，她的鼻子又灵，寻了许多方法才配得这一抹幽香。

“我很喜欢这个，谢谢你阿衍。”斓曦婷攥着那盏灯，认真地看着一旁的少年，像是梦一般不真实。她常常会做梦，在梦里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师父会陪着她放风筝，逛灯会，可是她一伸手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嗯。放吧，然后许愿。”肖衍看着那微挑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小心翼翼，不禁多了些怜惜，轻柔地开口，全然没有往日里的狡黠。

斓曦婷轻轻地将灯放在了水面上，阖上眼，双手合十，河边点点星光下给她平添了几分随和，红唇紧闭，纤长的睫毛有些微的抖动，清冷明媚的侧脸倒也映衬出几分柔情，叫人挪不开眼。

又更新啦！！等我再梳理下，会继续更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