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变的诡异，二人都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聊的境地。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湛念才开口，“要不，我还是回学校吧。”

林向阳就跟没听清湛念的诉求一样，直直地说：“粥快凉了，吃点吧。”

“我不饿。”湛念简直害怕这种诡异的气氛，只想着逃离。

林向阳一反常态的严肃，“阿念，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对我挺好的。”湛念愣住，迟疑后回答。

“那你为什么总是在外面沾花惹草。”

林向阳的话简直给了湛念当头一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我接受不了你和杨逢风走的这么近。”林向阳冷冷地说。

“我和他只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林向阳压根就听不进去湛念的任何解释，“这段时间你先别去学院了，好好在林家养伤。”

“林向阳，你这是在禁锢我的自由。”湛念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我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养的宠物。”

林向阳轻哼了声，“你不是我的宠物，可在我这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湛念，如果没有我，你还是那个在孤儿院里手足无措的男孩。”

“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你终于说出口了，我也终于可以不用陪你演戏了。”湛念脸上的落幕根本就藏不住。

“林向阳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个能满足你情感需求的玩具吗？”湛念的质疑声不大，却是字字诛心。

此刻的林向阳就像变了一个人，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温和有礼，谦谦公子的模样，冷漠如冰霜，“是又怎样？你还不是得靠我吗？”

湛念看着他，一时失了神，心里不断有个声音蹦出来拽他的心，再也回不去了。

他只觉得很痛，很痛。

眼前的林向阳和记忆里的林向阳，交织，重合，重影，分离。

九年前，洪暖小镇五城街道102号的孤儿院里，十四岁的湛念遇到了同样十四岁的林向阳。

“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回百城。”

湛念躺在光秃秃的大理石上，拿开盖在脸上的蒲扇，看了眼眼前这个一身名牌，白白净净的富家子问：“百城是什么地方？”

“世界商城，七大商业大族起家之地，纸醉金迷的魔都。”

湛念起身，盘腿坐在大理石上，“你要带我去那？”

“嗯。”林向阳一个翻身，翻上大理石，坐到他身边。

“傻子，去那要花钱的，我可没钱。”湛念一脸的顾虑。

“我带你去，你不用花自己的钱，花我的就好。”林向阳认真地盯着湛念说 。

“去了我还能回来吗？”湛念眼里闪烁着迷茫和无措。

“想回来就回来呗，方正你在这也没有家人，和我去百城，我做你的家人。”

“家人。”湛念对这个词并无概念，他只知道这是个很有分量的词。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质窗帘，照在湛念的脸上，他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承诺做他家人的男人，心里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

九年时间，他和林向阳从朋友到恋人到未婚夫再到现在的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他隐隐觉得他们二人的关系就要走到头了。

“向阳，当初在孤儿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在众多人中选中我，带我来百城。”湛念忐忑地问。

林向阳依旧是冷漠地看着他，“我也不清楚，可能是那时候的你太特别了。”

“哪特别？”

“我说不上来。”

湛念："我想回洪暖了。"

林向阳沉默。

湛念：“向阳，我们分手吧。”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粘稠，粘连，让人透不过气来，尴尬，纠结，后悔等情绪在这间屋子里升腾，形成一股雾气，久久散不开。

湛念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才听见林向阳用有点颤抖的声音说道：“好。”

“我可以在最后为你做一件事，就当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了。”湛念说。

林向阳深深看着他，就好像在看当初那个在孤儿院手足无措的男孩一样，“我希望你主动靠近章同鑫，得到他的信任，查一份叫做飞燕备份的名单。”

“我答应你，事成之后还我自由，可好？”

“好。”

湛念胸口久压着的气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只要得到这份飞燕名单，他就可以完完全全是自己了。

这么多年以来，明面上，背地里作为林向阳的情人，金丝雀，他可以说是受尽了白眼，不过好在马上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人前了。

脱离林向阳的第一步，搬出林家，自己租房子。

“哥，这房子还能不能在便宜点。”

大热天里，在一个不足二十平米，散发着霉臭味的小出租屋内，湛念试图和房东大哥砍价。

“小兄弟，我这价格已经是最低价了，真的不能在降了，你也是知道这是在百城，白城不比其他地方，房价向来是不便宜的。”

见大哥不肯松口，湛念也只能咬牙答应，“好，签合同吧。”

“好的，您先坐，我去拿合同。”

在房东去拿合同的这段时间里，湛念仔细端详着这个他即将要待上大半年甚至更久的地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生活的残酷。

他来白城虽然已经有差不多九年的时间了，可事实上这九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活在林向阳的保护之下，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工作也是极度难找，内卷的。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决定彻底离开林向阳，靠自己过活，那不管接下来的日子有多么艰难都要咬着牙走下去。

好在林向阳告诉他，他依旧可以回到学校里上学，只不过代价是他必须和杨逢风保持距离。

对于这个条件，他其实没法理解，因为既然已经决定分手了，那为什么还要纠结他会不会和杨逢风走的太近。

不过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需要一个学习，提升自己的机会。

两个星期之后，湛念后脑勺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他决定回学校。

这次回校和以往并不相同，他不在有豪车接送，而是只能骑着共享单车回校。

将共享单车停到指定位置后，他步行入校门，远远的，他就注意到了杨逢风。

他特意别过头去不看他，却还是耐不住对方硬要往前凑。

“这两个星期，你怎么没来学校啊。”杨逢风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后脑勺被砸了，养伤。”

杨逢风有点尴尬，毕竟这件事他是罪魁祸首。

但杨逢风察觉出了端倪，“你今天不对。”

“哪不对？”

"你是骑共享单车来的，"杨逢风眼神变的犀利，“你和林向阳分手了。”

“要我说分了也好，那性林的本来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跟着我混，我罩着你。”杨逢风很自然而然地搂过湛念。

湛念沉了一下气，用力推开他。

毫无防备地被推了一下，杨逢风愣在了原地。

“杨逢风，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无论如何，我分手了这件事对我来说都不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也不想听见别人在我面前贬低林向阳，还有上次在KTV你们给我下套的事，我还没打算原谅你们。”

“我作为一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不需要别人罩着。”

杨逢风没想到湛念的反应会这么大，又或者说作为杨家继承人的他，从小顺风顺水惯了，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和人进行平级的交流。

他的本意没有恶意，可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不舒服。

对不起三个字，憋在嘴边，硬是说不出口，直到最后湛念白了他一眼离开后，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虽然他和湛念还是住在一个宿舍里，上着同样的课，平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他们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有好几次想要主动缓解一下自己和湛念之间的气氛，但都在对上湛念眼神的那一刻，失败。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和湛念有什么联系。

直到学校发生暴力事件，停水停电的那个夜晚，他们二人的人生才又开始有链接。

事发突然，湛念来不及离开学校，只能抹黑和一群刚好也在食堂吃饭的同学窝在一起。

食堂并没有过多的遮挡物，无非是几个大柱子和一排排固定好的餐桌餐椅。

他只能伏在地上，慢慢地往安全的地方移动。

外面的枪声不断往食堂逼近，他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借着点餐椅放射的月光，他看见有两个高大的身影从食堂的右门踏进。

他瞬间奔溃到了极点，这个食堂只有一个右门，而此刻那些能威胁他们生命的人正堵在右门，他简直无路可逃。

那二人视乎也明白这点，一个人停在门口，另一个人则拿着长枪，慢慢往里面摸索。

他和他的同学们的生存可能性在不断降低。

“救命，救命！！”

“砰！砰砰砰砰！！喷！”

“跑啊！”

“啊啊！啊！”

人的惨叫声和枪声在这个夜晚逐渐摧毁人的内心。

湛念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死亡，他害怕了，他很害怕。

他不断往食堂的左边移动，直到臀部抵在一堵墙上，他知道自己的后面没路了。

他闷着头，听着枪声离他越来越近，心里在开始生命的倒计时。

“湛念。”

枪声中，一个很小的声音从后面传进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