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归的身子好歹是在那些名贵药材的滋养下养回来了些气色，躺的大半个月的安绥侯也终于能下床活动一些了，成日躺在床上他都快躺软了去。

　　“怀暥，你这院子无论是从风水还是方便晒太阳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好位置啊。”这日礼部右侍郎岑朝青拎着一大捆草药来到了祁长归的院子中。

　　一进院子他就忍不住夸赞祁长归这院子的妙，这院子的位置若不是这是安绥侯府，他都想买下来了。

　　岑朝青顺手将自己拎来的草药给了带路的祁策之后，便朝祁长归屋中的方向走去。

　　“你就看看得了，在羡慕的话回去也建一个。”祁长归披着大氅调侃道。

　　“可别了，我这点俸禄在京城中买得起宅子还全得是靠我爹，要不然流浪街头的人估计得有礼部右侍郎一个名儿在那了。”岑朝青摆了摆手，示意祁长归少调侃自己了。

　　祁长归将人请进屋中，又让侍女给他沏了杯茶，这才说起了正事。

　　“今日你冒大雪来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吗？”祁长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沈长君又发了好大一通火，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又被他骂了。”

　　“又是因为遇刺那一事？”祁长归很快就猜出来了，现下除了这事估计也没什么能让沈长君这么生气的事了。

　　“他自己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查此事，但是又不派个总领头的，搞得那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和那无头苍蝇一般，都不知道各在差些什么。到头来过了这么多天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自己则在早朝的时候大发雷霆，只知道骂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寺卿。”岑朝青说起此事语气中的瞧不起不加掩饰。

　　“你说话可小心些，这话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你的乌纱帽还保不保了？”祁长归喝了口茶，淡淡的提醒他。

　　“但是真的很令人气愤，也就怀暥你没去上朝不知晓罢了。”岑朝青越说越气，也跟着喝了口茶。

　　“哎，怀暥你府上这茶不错，好茶。”岑朝青夸赞道。

　　听到岑朝青的夸赞，祁长归不由的想起了沈亦锦之前也是这么夸赞他府上的茶的。

　　“是吗？我觉得有些难以下口了，该换茶了。”祁长归看着天青色的茶盏中的茶，语气听不出喜怒的说。

　　“有吗？”岑朝青听到祁长归这话，纳闷的又喝了口自己手上的茶。

　　也没有啊，为什么要换呢？

　　“陛下在朝中发怒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明日我上朝的时候去看看到底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怀暥，你现在这身子去上朝？”岑朝青不可置信地看着祁长归。

　　“自己去看看也好过什么都不知晓好，光听你这么说我也不明白清楚啊。”祁长归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揣摩圣心这种事还是由我来做吧。”

　　岑朝青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看不透祁长归，也不明白他的心思，不明白他到底恨不恨沈长君。

　　翌日，将近年关本应该上朝汇报的事更多了，但是这些事都被沈长君往后推了推。

　　“当日刺杀朕的刺客还没有查出来吗？”沈长君看着刑部尚书，极为压迫地问。

　　“陛下，恕臣无能。”刑部尚书站出来，向沈长君请罪。

　　沈长君不悦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大理寺寺卿问道：“那林爱卿呢？”

　　大理寺寺卿捏了一把汗，站出来请罪：“陛下恕罪，臣也没查出来。”

　　“呵，朕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多人，连个刺客的行踪都查不出来，给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查到！”沈长君大怒，看着底下像鹌鹑一样低着头沉默的群臣，心中的那股火越烧越大。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会说话了吗？平日里上朝不是很会说的吗？”

　　沈亦锦低着头在看自己的衣裳，他才懒得听沈长君在这发火，自己选的人是草包，到头来还要怪草包不中用。

　　真是可笑。

　　“陛下息怒啊！”徐相跪下来，劝着沈长君。

　　沈长君真是被气笑了，如今这朝中是一个两个都不顶用了，自己选出来的人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倒是徐相和沈亦锦的人直接把朝堂当成了府中，肆无忌惮的发言。

　　"息怒?徐相这是想到什么法子解决了吗?"沈长君冷冷的看着徐相。

　　"老臣无用，不能为陛下分担烦恼，但臣有一人可为陛下举荐。"

　　"哦?何人?"沈长君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能再翻出什么浪花。

　　"大理寺寺正，梁世渊。"

　　徐相此言一出就立马遭到了大理寺寺卿的反驳。

　　"梁寺正且不说官位不足以让他承担查案，再说了他本就是我大理寺内部的人，哪有再升官职的?"

　　徐相不悦的皱了皱眉，纠正了大理寺寺卿的话:"不是要给梁寺正升官职，建议陛下可以考虑一下梁寺正。梁寺正的能力很不错，上次相府中的失窃之物就是他帮找回的。"

　　沈长君还没有开口，沈亦锦就抢先在他前面开口，"徐相话还没说完吧，梁寺正那次查案可是徐相您点名要梁寺正去的。"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给徐相面子。

　　"好了，都别说了，选谁朕心中已经有定夺了。"沈长君开口打断了朝臣的议论。

　　"祁爱卿，朕看你当日也受了伤，不如此事就有你来主持刑部与大理寺吧。"沈长君语出惊人，不仅是祁长归本人和朝臣，就连刚才脸上还挂着轻蔑的沈亦锦都被沈长君这个决定给惊到了。

　　祁长归有些尴尬的起身，走到正中朝沈长君跪了下来。

　　"陛下，臣是武将不懂查案，臣认为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大理寺或者是刑部的人才最为妥善。”

　　沈长君有些不悦，他自是知晓祁长归不会办案，但是如今朝堂之上他能信的就只有祁长归了。

　　“祁爱卿……”沈长君的话到嘴边却不知要怎么说，要劝祁长归试一试？万一他真的会查案呢？还是……强硬的要求祁长归接下这个任务？

　　沈长君突然想不明白自己这是要干什么了，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属实有些愚蠢了，但是他在短暂的时间内思考了一下。

　　他沈长君可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祁长归只不过是他的臣子而已，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他也没有要让祁长归去死的打算，不过是想让他替自己查明一件事罢了。

　　沈长君就这样在短暂的时间内自我思考通了，他甚至任务祁长归现下这番是给脸不要脸。

　　“陛下，臣觉得安绥侯所说的不错。”沈亦锦站了出来，朝臣都没有想到沈亦锦会站出来帮祁长归说话。

　　“其一侯爷是武将，侯爷从边关回京之后就一直再养身子，根本没有时间去学习查案；其二刚才陛下也说了，侯爷在此次回城的途中也受了伤，以侯爷的身子，受伤了就应当在府上好好养伤，怎可再劳累呢？”

　　祁长归跪在一旁听着沈亦锦说完了那些虽然看似对自己好的话，但是他和沈亦锦都明白这些话可是能将他推进沈长君怀疑的深渊中的，依照沈长君的性子，沈亦锦此番话过后沈长君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压他呢。

　　“王爷句句为臣着想，臣在此先谢过。”祁长归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俯身将头磕在地上，郑重地对沈长君道：“臣斗胆向陛下举荐一人。”

　　果然在意料之中，依照祁长归的性子沈亦锦就知道是这般结果。

　　沈长君却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祁爱卿要举荐何人？”

　　“刑部郎中，闵怀光。陛下此人乃光元二十三年的进士，因为得罪了人，所以只能官至从五品，此人为人刚正不阿，查案绝不会徇私。”祁长归手持玉笏，挺直了腰跪在殿中不卑不亢。

　　沈长君思虑一番，既然祁长归不会查案，那祁长归举荐的人倒是可以一试。

　　“好，朕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要是他还是查不出什么线索，侯爷和闵郎中都要受罚。”

　　祁长归再次俯下身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脊背上有汗珠划下的感觉。

　　原来自己已经紧绷到了这个地步了。

　　在沈长君注意不到的地方，站在后头一些的徐泽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自从祁长归举荐了闵怀光之后就没有再去上朝了，而是像之前一样在府中养伤。

　　他的伤不再身上，而在精神上，所以比较难养。

　　窗外的院子覆盖着一层白雪，下人的脚步陷进雪中总能发出一整轻微的声响。

　　这一日祁长归像往常一般倚在里间的榻上看着自己安插的眼线送来的情报，门却被急匆匆地推开了。

　　“大人，不好了。”祁策慌慌忙忙地就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外间。

　　“怎么了？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冒失？”祁长归放下手中的书信，看着在外间踌躇的祁策。

　　“大人，不知何时在哪里传出了您……”祁策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吧，本侯想听听又是什么大事。”祁长归依旧神态平淡的开口。

　　“秦王仰慕您，说是自从回京见到第一眼那旧日好不容易平息了的仰慕便又重新有了。”祁策咬着牙将此事告诉了祁长归。

　　“呵，仰慕我？”祁长归冷笑一声。

　　“想要我手中的兵权和想要我的命还差不多，仰慕我？这谎话沈舟礼自己编出来难道不会笑个三天三宿？”祁长归听着就觉得好笑，这是什么百年难遇的笑话让他祁长归碰上了。

　　“大人，您难道不担心有心之人会拿这个这文章？”祁策担忧地问。

　　“做文章又怎样？这是沈舟礼自己送出去的把柄，还要强拉上我。”祁长归无奈的笑了笑，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祁策啊，你看，当年我出征的时候沈舟礼这小兔崽子在哪？”祁长归笑着问祁策。

　　祁策估算了一下时间，祁长归比沈亦锦大了四五岁，祁长归出征那年就连沈长君都才登基不久。要是他没记错，那时的沈亦锦还因为先帝当时为了保护他以修身的理由待在麓山寺庙之中吧。

　　“大人的意思是……”祁策隐隐约约能猜到祁长归的意图，但是他猜不透彻。

　　“你觉得传出去又有什么人信，但凡长点脑子的人一想到我出征的时间和沈亦锦当时在哪里就应该知道了我和沈亦锦是不可能这么早就认识了的。但是也不缺乏那些不长脑子的和沈长君这种在高位久居了，疑心重重的人。”祁长归又将桌上的书信拿起来继续看。

　　“不必去理会，沈亦锦发出这个消息不过是为了让朝臣过不好这个新春罢了。”

　　祁策见祁长归的神色这么轻松，就也没有多想，年关将近他自己也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