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春坊到正街有一段路程,王一博身边两个人帮忙打着伞,他将肖战严严实实的压在自己怀里,到了车上,自己的衣摆湿了大半,肖战却没沾到半点水。
走出巷子后,身边撑着伞的人拉开了车门,王一博抱着肖战坐了进去,雨声被车门隔绝在车门外,变得有几分朦胧。他拢了拢裹在肖战身上的衣服,“让管家去请裴医生来,让他快点来。”他的眼睛都落在肖战身上就不曾移开,这话却是对坐在一旁的手下说的。
一旁的人答:“已经让人去请了。”
车子在大雨中缓慢行驶,一路上王一博都没再说话,车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就连在前面开车的司机都能感受到王一博周围的低气压。
怀里的肖战像是很不安稳,嘴里时不时的发出细细的嗫嚅,哼哼唧唧可怜得像小狗。王一博很轻的用手拍着他,动作小心得就像是哄孩子,一直耐心的等着他安静下来。
王一博盯着肖战干瘦的脸看,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找了肖战两年,一直没得到消息,想了很多的结果,也去别的地方找过,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想如果自己找点知道他被改了名,如果他早点知道他过得不好,如果他早点找到他,早点找到他就好了。王一博看着肖战睡得不安稳的样子,心就揪着疼。他觉得肖战经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能早点找到他。
但没有如果。
*
王一博抱着肖战下了车,脚下带风的走了进去,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准备些热水。”
他把肖战带到了自己房里,不一会儿裴医生就被人请了过来。
“裴安,你赶紧给他看看,”王一博一只手还抚在肖战的额头上,语气十分急切,“他在车上就越来越热了,还止不住的发抖。”他简单的给裴安描述了一下肖战的症状。
叫裴安的医生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看着风尘仆仆,看样子像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王一博让出了位置,他坐在床边给肖战把着脉,有用另一只手去翻了翻他的眼皮,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王一博安静的站在一边,直到他诊完脉才开口问:“怎么样?”
裴安摇了摇头,脸色沉重道:“他的情况不大好,需要先吊水。”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带来的药箱里拿出吊瓶和针,“如果只是普通发烧还好说,但他应该还吃了什么来历不明的药,药效过猛必须进行药物治疗,一会儿我再开点治疗皮外伤的药,你记得给他涂。”
听完这番话,王一博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现在去花楼的人很多都喜欢寻求刺激,保不齐就有那技术不太行还爱糟践人的。从他踏进那间屋子看到肖战的第一眼其实已经猜到了,肖战那时候意识就已经有些恍惚了,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泥,还总是在发抖,也不知道那些不怕死的到底给他喂了多少药。
“你过来按着他的手,”裴安将挂吊瓶的杆子移到床边,手里拿着针回头冲王一博说,“以免他一会儿动。”
王一博点头,伸手将肖战放在被子里的手托了出来。他手腕上有很大一块淤青,手臂上也红红的一片,因为害怕弄疼他,所以王一博的动作格外小心。他将肖战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那纤细的感觉仿佛一折就断,轻飘飘的像是没吃过饭,手腕上的淤青也像是反复叠上去从未愈合过,王一博感觉喉间有些涩,难受的不是滋味。
裴安的扎针技术很好,肖战也并没有挣扎,只是在针扎进去时抖了一下。尽管是在睡梦中王一博也还是轻言安慰,哄的他安心入睡。
在药物的作用下肖战的眉头也渐渐的舒展开了,如果说之前浑身发抖的肖战像只可怜的小狗,这会儿的肖战就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然后小猫被王一博带回了家。
王一博看了一会儿肖战,对裴安说:“今晚就麻烦你住在这里了,明早我叫人送你回去,还要麻烦你在这儿陪他一会儿,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
“人呢?”王一博迈着步子往外走。
“被小六关到地下室去了,听他说人好像已经醒了。”跟在身边的下属答道,说完他又停顿了下,补充道:“这会儿正在地下室大吼大叫。”
王一博嗯了一声,“醒着就好。”
地下室的通道只有一条,由于没有点灯所以十分漆黑,内部还十分逼仄,只能听见回荡不远的脚步声和时不时出现的滴水声,或许是今天雨下的太大,水顺着哪条没被发觉的缝隙滴了下来。
在阴暗的地下通道里王一博手中拿着的一盏灯就如同幽冥鬼火一般惊悚,越接近地下室,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越明显,那应该就是被关在里面那人的叫喊声了。
很快地下室的铁门被打开了,见有人来了,那人的叫喊声更利,“王四爷,就算你是王四爷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抓我吧!”
王一博透过幽幽火光盯着他,这小子刚才在回春坊磕了药,一时间没认出王一博来,这会儿难听的话是骂不出来了,但也一副还没消火的样子。
“王四爷,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就放了我吧。”那人的双手都被绑在了铁架子上,整个人就像被提起来的耗子一样。
“无冤无仇?”王一博缓慢吐出四个字,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真的在思考和他到底有仇没仇。
王一博慢条斯理的踱步在狭小的空间内,安静的环境将他的脚步声放大,一步一步就仿佛踏在了对方的命脉上。他将灯盏放在桌上,灯盏和桌子接触,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也像是在这碰撞声中反应过来。
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是跟我无冤无仇。”
得到这样的回答让被绑着的人感到有几分庆幸,可紧接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王四爷就又变了卦,“但那又怎么样呢?”
“什……什么?”那人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王一博笑容和煦,微微凑近,伸手将对方的脸颊钳了起来,轻描淡写道:“你是跟我无冤无仇,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身材高大,将身后的光挡的不剩多少,被绑住的那人只能看到阴阴火光描绘出来的王一博的轮廓,他那张脸几乎被阴影覆盖,虽然笑的十分和善,却让人忍不住汗毛直立。
“你想怎么样?”这一刻他甚至庆幸自己被绑在铁架子上,否则他大约会一个腿软坐到地上去。
“你想要什么?”王一博还没开口,他就有些急切的表明自己的价值,“我爹是陈平生,我们家很有钱的,不,不光是钱,我爹还可以给你搭桥引线,你想要什么我爹都能满足你。王四爷,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虽然是个混不吝,但也听说过不少这位王四爷的生平事迹。王一博表面上是个和善人,从不做违法违纪的事,但就凭他当初重整王家那点手腕,没点实力的人还真不敢跟他对上。而且他爹总跟他说这个王一博是个笑面虎,总是嘴里说得好好的,做的却又是另一套,他现在被吓得没了底,哪里知道王一博到底是想做哪套。
很快王一博就松开了他的脸,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然后他就看着王一博又拿起了桌上的灯盏,带着灯盏朝着他左手边的墙面走了过去,王一博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但他离得远,灯火微弱,并没能看清楚。
王一博站在那堵墙前一会儿就拿下了一样东西,在手中把玩,然后又十分不满意的丢掉,拿东西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就算再怎么心大的人也能听出来——那是什么铁器掉到地上的东西。
接收到这一讯息后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但不远处的王一博却充耳不闻,还在津津有味的挑选着,刚才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他才停下来,似乎终于找到了得心应手的工具。见他停止挑选的动作后被绑在铁架上的人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眼见着王一博已经转身朝这边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他挣扎得也越来越拼命,仿佛在他眼中,王一博每近一步就褪掉一层人皮,等到站在他面前就会完全露出恶魔的真实面孔。王一博每走的一步都像是三味真火一般灼烧着他,在这样的煎熬中他的神经几近崩溃,甚至开始破口大骂。
“你他妈个死疯子!”
“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草拟妈,你听见没有?”
“你个死疯子!”
王一博充耳不闻,甚至连步伐都还是不紧不慢的,似乎无比享受这个折磨他的过程。
很快,王一博就走到了他面前。
“放心,我当然不会让你死。”王一博笑容依旧,但眼底看不见半点笑意,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这还没开始呢,你不要这么害怕。”
说着,他就拿出了刚才挑选出来的主角——是一把镊子,大小跟手术使用的镊子没有太大差别,看起来很新,根本不像是长久放在潮湿地下室里的东西。
这么小的镊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他根本就不敢想,只是更加急切的求情。
但这回他没能开口请求,地下室内只剩下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王一博鬼魅一般的笑。
王一博捏着手中的镊子,将镊子放到灯盏前仔细观看,那上面夹着一片红红的薄片,上面连着些不规整的东西——那是一片刚拔下来的指甲盖,因为拔出的过程过于迅速,上面还连着些肉。在昏暗的灯火下血淋淋的有几分渗人。
“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他声音急切,带着几分哽咽,刚才被拔了指甲的手都还在不住颤抖,他知道除了求情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王一博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只见王一博将手中带着指甲的镊子像垃圾一般扔在地上,又像是无视脏东西一般踩在脚下,“别急,你是怎么对夜莺的?”说着又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问:“我这都还算轻的,是不是?”
听到夜莺这个名字,他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做。”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着急的朝王一博喊:“这本来就是金钱交易,再说了,他都去那种地方了,能有多干净?!”
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说自话,巨大的恐惧让他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尽了,王一博却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又带着灯盏踱步到那面墙前,终于漫不经心的说:“这才刚开始,我又不吃人,陈公子莫要害怕。”
这一夜地下室和通道内都响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时不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从最开始的恐惧渐渐的竭力,最后变得平静。
王一博从地下室出来时天已经微亮,守在门口的下属询问:“四爷,我叫几个人进去处理一下?”
他从黑暗的通道里走出来,将带了点血的外套随意脱掉,递给那人,“把这件衣服扔掉,然后找几个人把陈公子好好的送回去。”
下属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地下室里的人还活着,但也还是跟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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