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京都飘起了小雪,在地上铺上了薄薄的一层,各府的买办哪怕在冬日也要早起去集市,只为替主家挑选到最新鲜的食材。
这一日也是如此,常一道出门的几家仆人通常都是一道的,路上也会闲聊几句。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两个人啊!”
“哎!那可是东宫的方向,可别招惹是非。”
“可是人已经不动了啊,要不过去看看吧。”
几个人交头接耳,还未作出决定,便见东宫的后门大开,几个仆从发出一声惊叫。
临近过年,朝会从原本的两日一次改成了三日一次,昨日又是肖梧的大婚,今日夫妇二人还需进宫谢恩,朝会便又往后拖了一日。
肖战起来的时候,东宫后门出现了两具尸首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肖战看着满桌早点,“都撤了吧,没什么胃口。”
管家脸上写上担忧:“殿下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请云太医过来瞧瞧?”
肖战摆摆手:“不必了,宫中有什么消息没?”
管家道:“陛下召了太子进宫,定国公世子是按着朝会的时辰进的宫,若是无事,眼下就该回府了。六皇子那边刚刚启程。”
肖战拨了拨手上的珠串,嘴角噙上一抹笑:“这样好的日子,父皇不能睡上一个好觉,还真是可惜了。”
冬日寒凉,殿内炭火足的让人昏昏欲睡,即使是帝王也想要趁此多睡一会儿。
只是东宫的消息打破了这一切,对于肖润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他可以说是失望至极,此刻正焦头烂额便听,随后便听到了宫人的通传,定国公世子按律觐见来了。
皇帝看了眼不远处的屏风,又看了眼一早被拉过来,衣衫还不算整齐的肖润:“你去后面听着。”
肖润犯了错,自然不会也不敢提出任何意义。
“微臣参见陛下。”王一博进门,低头行礼,视线往屏风处扫了一眼。
皇帝颔首:“你一路辛苦了。其实可以多休息几天的。”
王一博:“多谢陛下体恤。”
皇帝对于王一博的印象还停留在定国公府那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对王一博的言简意赅倒也没什么不满,能解决麻烦的人来了,他脸上则更是和颜悦色了。
他笑呵呵道:“你倒是没怎么变,还和从前一样。”
他继续道:“朕的孩子里就战儿一个坤泽,你和他定下婚约,之后也不好再回幽州去,更何况,国公府的根也在京都。”
王一博点点头,等着皇帝继续说。
“既然要留在京都,也不好无所事事。这朝堂上可有感兴趣的职务?朕给你安排。”
王一博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慈孝的老人,一字一句道:“微臣想去军中,毕竟微臣也只擅长这个。”
莫名的,皇帝拍着膝盖大笑起来,“朕许久没见到过你这般直白的人了。性格直爽,朕喜欢!”
他说着话锋一转:“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事,朕要交给你,此事事关皇室颜面。”
耳边的呼吸声乱了,王一博点点头:“只要是陛下交代的,微臣定然全力以赴。”
王一博走出大殿,早上进宫是还看得到的一层薄雪已经化了,屋檐边是滴滴答答的水声,听得王一博难得心烦。
虽然早就知道回来就是应邀入局了,但这才是第一天呢。
“阿梧,那是定国公世子的马车吧?”定国公府许久未在京城走动了,程芳晓乍一看到这马车倒是有些不确定。
“他不是武将吗?怎得还坐马车进宫了。”
肖梧避开侍从,冲着程芳晓伸出手:“他进宫的早,那会儿应当还有雪。”
程芳晓点点头,搭上肖梧的手下车,两人一道朝皇后宫中去,这是皇室的规矩,皇后是嫡母,是必须要拜见的。
肖梧握紧程芳晓的手:“皇后应当不至直接为难你我,但听说今早东宫出事了,到时候那你一定要少说话,听到没?”
程芳晓点点头,她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平时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但在礼仪之上是绝挑不出错的。
宫道上,肖梧看到了另一条路上身边只跟着一个内监的王一博。
王一博曾当过他好几年的伴读,但两人不算多对付,只因两个人都想要和肖战多说话的机会。
程芳晓道:“那是定国公世子吧?”
肖梧颔首:“嗯,他是进宫面圣的,我们先去皇后宫里。”
王一博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肖梧与程芳晓收回视线,跟上宫人的脚步去了皇后宫殿。
宫门口,国公府的侍从迎了上去:“世子,回府吗?”
王一博摇摇头,“去大理寺。”
三皇子府。
肖战不喜欢闷在房里,哪怕裹着厚重的大氅也要在廊下看书。
“殿下,世子去大理寺了。”管家将冷掉的茶水倒掉,又为肖战倒了一杯新的。
肖战将书册合起,放在了膝盖上:“最近的拜帖不少吧?”
管家点头,肖战与肖梧显然是一条绳上的了,虽然肖梧中庸的身份会成为一道阻力,然楚国历史上又不是没有中庸登基的先例,太子屡屡出事,众人的心思自然也就活络起来了。
“已经按照品阶分好,放在您书房了。”
肖战将被当做盖被的大氅撇到一边,起身朝书房走去。
桌上的拜帖被分成了三摞,从左到右依次减少。
“左边是一直与六殿下还有右相交好的,中间是从前中立,如今想要站队的,右边是与赵氏交好的。”
肖战抬手拿起中间最上面的一份,打开,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字体,肖战对这个字并不陌生。
“左相也凑上热闹了。”他低声道。
楚国朝堂分左右相,各领三部,右相是肖战的舅舅,左相则是寒门出身的新贵,是皇帝登基那年的状元,在太学当过两年老师,肖战对他的字很熟悉。
肖战看了眼拜帖上说的时辰地点,明日午时,城外东去二十里的逍遥庄。
肖战将拜帖合上,抬手递给管家,“去回了,明日本宫准时赴约。”
他视线转到桌上剩下的拜帖上,“至于这些,五品以上的,约在半月后城南水榭。”
“对了,现在就去望月楼定位置,再备马车,本宫要去接世子。”
一直波澜不惊的管家此刻终于有了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为了一个字:“是。”
王一博见过很多死人,其中也不乏死状凄惨的,但像今日这般的,他在见到后还是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畜生。
“太子殿下那边说这两位都是东宫的侍妾,前几日突然失踪了,今晨出现在了东宫的后门口。被薄雪盖着,推测是昨日子时左右出现在哪儿的。”
大理寺的护卫继续道:“仵作那边说,死了五日了,和东宫说的失踪日子对得上。”
王一博:“盖上吧。”
说是案子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她们从被家中送入京城的那刻命运就已经定下了,如今惨死,母家也不会为她们做主。
皇帝之所以重视,也不过是因为此事流传到了民间,有碍皇家威严。
王一博垂下眸子,说是让他查,也不过是让他找个合理的替罪羊罢了。
王一博看向一旁的侍卫:“将仵作叫来。”
“是。”
王一博在中厅等了没一会儿,仵作就来了。
“小民见过世子大人。”
王一博将人上上下下看了眼:“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所以,这两人应当是死后被埋之后又挖了出来了。真是死后也不安宁啊。”
王一博点点头,唤来了一旁的侍卫:“将这五日城门的进出情况全都排查一遍。重点排查那些能够藏尸的商队,粪车,还有水车等。”
“是。”
该走的形式都走完了,王一博起身离开。
随后便在大理寺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皇子府的侍从见到王一博出来便迎了上去:“世子,殿下邀您去望月楼。”
王一博看了眼那马车,点点头,便要朝自己的马车走去,却被那侍从拦住了,“殿下在等您呢。”
王一博懂了,对自己的亲信道:“你先回府吧,不必跟着了。”
车帘掀开,一阵暖气涌出,在空中化为细碎的水雾。
王一博脚步停顿,随即上车。
马车缓缓动起,肖战抬手将一旁的车窗打开了一小半,热气一下涌出,马车内多了几分凉意。
肖战言笑晏晏:“望月楼是整个京城最好的酒楼,你不在京城这两年又往上建了两层,今年请了新厨,本宫还未去过,正好你回来了。”
王一博看向肖战,“你……”他欲言又止,想问肖战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但话未出口,自己也已经知道答案了,于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肖战却看出了他的疑问:“想问本宫知道多少,还想问本宫为何知道,是不是?”
他淡笑一下:“昨日你喝多了,很多事情都还未来得及说,你想知道的,今日都会知道。”
王一博抬头,与肖战对上,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没有阴谋,没有野心,只有一片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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