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陌走在最前面，盛淮言跟在后面，其他三个不远不近跟着盛淮言。

明明已经隔得有点远了，他还是听到了病秧子在后面偶尔的咳声。

蓝陌停下来，等盛淮言走近了才问：

“你没吃药？”

“吃了。”

蓝陌三天两头给他塞一堆药当饭吃。

“那你还……”

“药吃多了。”

蓝陌：“？”

盛淮言握拳抵唇轻笑一声：“没事，对了，明天白天我有点事不在家，你不用来找我了。”

蓝陌收回视线又走快了：“谁找你。”

……

这次在镇上闹的阵仗有点大，这边最大的优点就是什么八卦都藏不住，有丁点动静就四处传过去了，比风刮得还快。

江茹和余岩以及七大姑八大姨的都知道了。

蓝陌被踹到肚子，多少有点不舒服，加上这段时间忙，在他的小屋子里一觉睡到第二天，迷迷糊糊一觉醒来，起床气让他脸色不太好。

还没等他适应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就听见了外面的叭叭声。

“我以为他挺乖，没想到挺能闹啊，这才来几天就跟那群人打起来了，这个娃不学好啊。”

大姑的声音要大声些：“也不算乖啊，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上次带安安出去玩，安安那么小，刚会说话刚会走路，他就让安安自己跟在他后面，他都不回头看一眼，就不怕安安在后面被人抱走了吗？还有，二弟，不是我说……”

大姑现在想起来自己的声音大了，减小了点音量，还偏头看了外面巷子的某个方向说：“那边院子最近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子，穿得吊儿郎当，还带着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一会拿刀一会拿棍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个病秧子八成就是坏事做多了被打成了那样，我看小陌经常跟他们混一块，你给他说说，趁早收心，别到时候学坏了！”

余岩没说话，江茹有些担忧又不确定：

“小陌挺听话的……”

“听话？你这个当妈连自己儿子都不了解啊？再说了，安安不也是你儿子吗，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到吗？毕竟不是一个爹，他估计也不喜欢安安，等哪天安安真被他弄丢了，我看你上哪哭去，还有，你们这两天这借钱那借钱，整这房子哪哪都要钱，小陌可不当回事，他天天大包小包吃的用的……反正一大包，也不知道是啥，天天拿去那边院子养那几个人，你这真是好儿子啊……”

大姑的声音放得再小也还是很大，后面江茹好像有点不高兴了，说着蓝陌不是这样的孩子，他只是怕生，不太爱跟陌生人说话，认不清这边的亲戚不知道怎么称呼，以前见到长辈挺乖的，因为知道谁是谁。

还解释了几句蓝陌不讨厌余安，以前也经常陪着余安玩云云，说到这余岩才表态帮忙说了几句蓝陌是个好孩子。

蓝陌的情绪稍稍得到安抚，但还是有点烦躁，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外边的他们已经换了话题，继续讨论起来修建房子的过程和细节。

看来一时半会还散不了，家教那边也知道他出了点情况，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就没后话了，蓝陌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或许是和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差不多，怕到时候也连累的孩子，不打算要他了吧。

所以蓝陌现在还在屋里，不用着急出门，他玩成了手机里的小游戏，不知道玩了多久外边的人还是没散。

外边人没散他一步也不想踏出门，倒回去继续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外边很安静，看天色已经傍晚了。

蓝陌收拾完爬起来往外走，他要去外面买吃的。

家里这个奶奶不跟他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他，好像看不出来他不想被人盯着一样，一直盯着一直盯着，蓝陌受不了一点，片刻都待不了。

一个陌生的地方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路，到处转转，看看某条路能通往哪，脑子里还记得盛淮言说今天他有点事不再，不用去找他，他便换了条路去买吃的。

蓝陌甩了一下脑袋，好端端的想盛淮言说的话干嘛，他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去找这个病秧子，是死是活跟他幼崽、没关系。

蓝陌在外面吃完了才买了根冰棍踩着还有点热气的地面走回来，天色更暗了，他没再走犄角旮旯，走了那条相比其它犄角旮旯来说人更多一点的巷道。

路过小院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小院破烂大门开了，大树底下那个躺椅上坐了个人，面前堆了一堆东西。

蓝陌没经过人同意就进去了，自觉地就坐到躺椅另一边了，和病秧子一左一右坐在那堆东西两边。

“这些东西干什么用的。”

“折纸，没见过吗？”盛淮言温声回答。

“见过，见小姑娘玩过，你是小姑娘吗？玩这个干什么？”蓝陌问得挺认真，边问还分出一只手去扒拉那堆折纸，一点也不像故意怼人，盛淮言噎了一下，有种气不知道往哪撒的窝囊感。

好久没吃过这种亏了，盛淮言气笑了。

“你啊……”

盛淮言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把折纸放在手里对折好几下，这弄一下那弄一下，没一会，盛淮言的手心里就有了个成品。

“看。”盛淮言递过去。

蓝陌歪着头看了一会才问：“千纸鹤？”

盛淮言看了一眼蓝陌又看了一眼手心里的成品：“我折得很丑吗？明明挺好看的，你怎么看那么久才说出来，是啊，千纸鹤。”

“没有，只是没见过，不确定。”

“你折这个干嘛？”

“今天我妈忌日。”盛淮言丢了这么一句，把手里这个成品放下来继续折其它的去了。

蓝陌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人，说今天有事不用来找他，原来是这样。

盛淮言眼睛盯着手里折的东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提醒道：“你的冰淇淋要是化了掉在我的千纸鹤上面，我就揍你。”

蓝陌回过神，两口吞完手里的吃的，冷哼一声：“弱鸡，你能揍谁？”

盛淮言没理他，继续折。

蓝陌坐在那看他折了好几个也不说话。

盛淮言道：“谁家的闷葫芦。”

“你管我。”蓝陌回了这么一句还是一动不动。

继续折了三个后，盛淮言拿起折纸塞到蓝陌手里，蓝陌一句“我不会”还没完全说出来就被他打断了：

“我教你，看着我，跟着学就行。”

“我有说我要学吗？”蓝陌瞪了他一眼，手却诚实地跟着折起来。

盛淮言自顾自说道：“千纸鹤代表幸福、健康、好运等意思，还挺多的，我妈以前就迷这个。”

蓝陌还是不说话，一边听着一边学着。

盛淮言笑着逗他：

“好像还可以祝人长寿、病情好转什么的，你多折几个送我可能比你多送几包药的效果还好呢，就算好不了，死那边了这也是个好的祝福啊。”

却不想一句玩笑话把蓝陌逗生气了。

蓝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虽然一句话不说，生气两个字已经从眼神里冒出来了。

盛淮言想了想这几日，每次他装得过头了蓝陌都会肉眼可见地很急，他猜测是他说死那个字惹得蓝陌不高兴了。

他立马哄人：“我不说了，别看我了，看手，你折错了，方向反了。”

盛淮言分出一只手去拨弄蓝陌手里的某个不折，给他正在对折的地方翻了个面，蓝陌也低头看了过去。

天彻底黑了以后，蓝陌把他折的和盛淮言折的放在一起，还是能明显分辨出来不同，他折的要丑一些。

盛淮言挑眉，蓝陌眉心微蹙，忽地，他迅速伸出一只手揉了一团，那些东西就全混在一起没那么明显了。

“走了，你自己折吧。”

盛淮言：“……”

盛淮言叹口气，把那一堆东西全部装进了一个袋子里。

……

第二日，蓝陌想着打电话问问，家教还要不要继续了，给个准话，不要了他好重新找点活，他的假期还有两个月。

小孩的妈妈很关心他问他休息好了的话随时可以继续回来家教，孩子昨天一天没上课，留了好几个题没解决呢，怕蓝陌没休息好才没喊他。

蓝陌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地问：

“您不怕我带坏小孩啊……”

“为什么啊？你又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家小孩跟你这几天人都变乖多了。”

“他们说那些人不是好人……”

“那些人肯定不是好人啊，镇上好多小孩经常被他们欺负，你这孩子也太乖了，被他们堵不是应该怪他们吗，怎么竟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能这样啊，到时候我家孩子学成你这样我才是真的会后悔。”

蓝陌微微扬着嘴角：“对，您说的对，不应该这样，我不会这么教小孩的，我现在就过来继续上课。”

“好的，正好过来一起吃个早饭，过来的时候你就别吃了。”

“好的。”

蓝陌今天心情好，想起昨晚病秧子那无心的一句话，情绪不受控制，他一口气把今天结的钱全部买了药带回去给盛淮言。

和刚开始那两天一样，他一言不发把药丢给盛淮言就走了。

刚出来就碰着大姑那大大咧咧的声音：

“小陌啊，我刚才还瞧见你买了几大包东西提在手里，得有几百块钱吧，自己都养不活了，还丢去养别人啊，心真好。”

“你爸妈这几天四处借钱急得饭都吃不好，你倒好啊，还有多余的钱养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