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怆不是第一次来黄铜山了,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他一路来到举贤堂,里头隐约传来中年人浑厚的谈论声,却听不见是在说什么。
“早知道让简安良来了。”他在心里暗暗想着,毕竟简安良那狗耳朵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向前几步走到门口,想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张萧清。
刚想转身离开,里头声音却停了下来,司无怆的脚步一顿,下一秒就听见里面的人叫住了他。
“进来吧,司无怆。”
他认得出这是张萧清的声音。
司无怆深深叹了口气,想离开的脚步一转,推开了那有些老旧的木门。
他毕恭毕敬的向里头的人鞠躬作揖:“见过张掌门,徐长老。”
徐长老叫徐昌乙,论资排辈是张萧清的师弟。
张萧清头也不抬地说道:“就你一个人?不是说来了五位吗?”
“他们在后院,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
“哦,年轻人嘛,多晒太阳对身体好。”
司无怆心里一万个不爽,语气倒是毕恭毕敬:“您说的是。”
张萧清突然想起来问道:“那个……小家奴,来了没?”
“他不是家奴,他叫简安良,他在后院。”司无怆听见“家奴”二字心里的不爽变为愤怒。
“是他把你从刑场救回来的吧?”
“是。”
“那你可得好好感谢他了。”张萧清依旧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像是没看出来司无怆的不悦。
“……”懒得说话。
“你先出去吧,今儿我和徐长老还有别的事,山上没有空房了,你们先下山去吧,有什么事情,过两天再说。”
司无怆知道他们要白跑一趟时刚想开口却被打断了。
“宿儿,送客。”
一直在他们身后没有开口的小徒弟接到师父的指令后,直接来到司无怆身边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司无怆跟他出去。
司无怆强行挤出一个笑,再次行礼表示告退,还有一句 “不劳相送”。
叫宿儿的小徒弟还真没有再有送的打算了。
其余人听到司无怆带来的“噩耗”时,也不由得无语。
简安良绝望发问:“那我们还得下山去了?”
司无怆冷漠应答:“嗯。”
“好好好,哪里崖最陡?我想快点下去。”
路添扬接话茬道: “那怕不是直接下去了。”
简安良回头假笑道:“那路公子要陪我一起吗?”
旁人以为这是打趣,实际上只有简安良和路添扬才知道这句话里没有玩笑成分,全是恶意。
司无怆隐约感觉到了这两人间的氛围不太对,像是兄弟玩笑又像是针锋相对,或者说是简安良单方面的恶意输出,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元十七率先跑路了,很显然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呆,毕竟这么热的天这院子里连个音量都没有,更何况,他还穿了一身黑。
回去的路上,简安良和司无怆二人骑着马在最后面。
简安良放轻语气道:“我们走慢点,你陪我聊会天呗。”
司无怆不解:“回去不也能聊吗?”
简安良腻歪道:“诶呀,不一样嘛。”
司无怆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也是应下了。
他叫住前方的人,与他们说明后,他和简安良就更放慢了脚步,渐渐的望不见了前面人的身影。
说是聊天,其实两人也没怎么说话,只是顺着河边,牵着马慢慢悠悠地走着。
简安良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为将军洗去了冤屈,那之后我们做什么去?”
司无怆沉默了一会后,苦笑一声:“还真没想过,那太远了,我不敢想。”
“你有没有想过……娶妻生子?”简安良在说到“娶妻生子”四字时语气有那么一丝迟钝。
司无怆感到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怕你哪天成亲了,岂不是要与我分开,离了你我怕是又要去流浪了。”
“那我便不娶妻,不生子,可不能让你再回那乞儿堆里。”
简安良听见这回答心里不自觉升起了几分得意。
“那司家的香火岂不是断了?”
“……我们家又没有皇位。”司无怆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简安良的心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这句话。
司无怆皱眉道:“你从哪听的?”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想起来的。”
“别老看那些个误人子弟的话本子,我可从来没有听过这规矩。”
简安良话锋一转:“你有没有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
司无怆突然从刚才的严肃变了一副神情:“这还用说吗,我这张脸当初放在整个皇都可都是数一数二的。”
简安良表示不认同:“你只能数二,第一是我。”
司无怆也不认同: “拉倒吧你。”
“诶讲真的,你真不怕有男人喜欢你?”简安良用着玩笑的语气开始了试探。
“那不正好说明我魅力大?”
“好好好,你魅力最大,你魅力最大。”简安良跟哄小孩似的顺着他的话向下接,只可惜没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今天张萧清那老东西没为难你吧?”
“……没有。”
又过了几日,他们再次启程前往黄铜山,简安良发牢骚道:“江州那么多武林大家,怎么就非得盯着清风派一家啊?”
路添扬解释道:“清风派背后有朝堂的势力,跟他们打好关系将来回皇都还能轻松些。”
简安良: “……”服了。
司无怆将简安良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和路洄闹别扭了?怎么看你俩相处方式怪怪的呢。”
简安良装作一副疑惑样:“哪有闹什么别扭?怎么可能。”
司无怆将信将疑。
简安良眼见他不信,直接跑回去一把搂住路添扬的肩。
这一下子给路添扬搞懵了,一度怀疑是不是简安良这小子准备对他下手了。
“路洄啊,我们俩闹别扭了吗?”简安良的语气里好像还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路添扬虽懵却还是回答道: “……没有啊。”
简安良一拍手松了口气:“你看吧。”
司无怆:“……”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路上,简安良的手依旧搭在路添扬的肩上,不仅和他主动说一些无聊无趣的话题,还嘘寒问暖,端茶倒水的献殷勤,装作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司无怆表示“辣眼睛”。
“路洄啊,渴不渴啊?我这有水你喝不喝?”
“路洄啊,累不累啊?要不要坐下歇会?”
路添扬一路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用了”,季琅对这个诡异的场景的起因猜了个大概,虽然从头到尾默不作声,其实心里已经将路添扬嘲笑八百来回了。
只可惜元十七回了承州,没看到这精彩的场景 。
路添扬实在受不了了,压低声音祈求道:“安良啊,放过我吧。”
“呵呵,门都没有。”简安良假笑道。
所以,路添扬不得已忍耐了两个时辰简安良的骚扰,以至于当黄铜山出现在眼前时他都觉得自己这是又活过来了。
这次张萧清没有将他们晾在一边了,选择了亲自接见。
路添扬和季琅对着张萧清毕恭毕敬行了个礼,简安良虽说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张萧清打量了简安良半天:“哟,你也来了,你叫……”
简安良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简安良。”
“对,司家和无怆关系不错的那个小家奴嘛。”张萧清故意将“家奴”二字读重了。
简安良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死死握紧,面上却依旧恭维:“是。”
他虽然对这张萧清千万个瞧不起,但这毕竟算得上正事,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影响后头的进度。
张萧清笑得倒是爽朗。
“这外头热得很,各位还是跟我进去吧。”
简安良悄摸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外头热。
四人跟着张萧清进了举贤堂,张萧清直奔堂中央的主位而去。
他们坐在主位两边的书案边,连口茶水都没有,张萧清过了半天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要烧茶待客。
“听小徒弟说,诸位此次前来是要求个合作?”
路添扬见他主动提及此事便也接话道:“是,我们……想弑皇夺位。”
张萧清动作一顿,笑道:“一群小孩,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这话里带了浓重的嘲讽意味。
“江湖需要新鲜血液,难道天下不需要吗?”
张萧清嘲讽道:“话倒是没错,只不过光有一张嘴就妄想将天下易主,你贵姓啊?”
路添扬道: “光靠一张嘴当然不行,所以才来找您的。”
“你倒是会恭维。”
张萧清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副小白脸模样的小子隐藏的身份是什么,所以说话时瞧不起的意味甚是明显。
路添扬也不恼,依旧是那样挂着一副笑脸。
“弑皇……挡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也不怕我把你们送到官府去治个谋反之罪。”
张萧清的手在杯沿摩挲着,嘴上依旧不饶人。
路添扬却道:“若是将我逮走,那将来的天下可就是大皇子的了。”
“那又如何?”
“张掌门可知这次群英会惨案的始作俑者是谁?难道您不想知道这成百上千清风派弟子的命该找谁来偿吗?”
这句话说到了张萧清的心坎上,群英会惨案清风派死亡惨重,原本几千人的大门派如今却只剩下原来的四成人多了。
“难道不是程丰诡吗?”
“当然是,不过程丰诡命令鬼殿行动也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不是吗?”
鬼殿向来拿钱办事,程丰诡既然能下这么大手笔,背后定然是有大人物花了大价钱的。
“谁?”
“大皇子,路长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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