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沐欢的腿都有些麻了，也不见人出来，曲淮月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差点就要冲进去，却被林德清拽住。

“不用担心，我阿姐和爹的医术我最清楚，江夫人定然没事。”林德清宽慰般地拍了拍曲淮月，又对着苏沐欢笑了笑。苏沐欢点头，心下对林德清有了些好感。

又过了许久，曲正荣还有生意要谈，先行离开了，门才打开，林慕荷皱着眉头站在门口。

苏沐欢迎了上去，有些急切地询问：“怎么样？我娘她……”

“江夫人只是体虚，再加上这些年不注意身体，又遭到惊吓，这才旧疾复发。”林慕荷安慰地笑了笑。“爹已经开了药房，按照这个服药，很快就会好了。”

她压低了声音，“只是，苏姑娘，我还要问一句，之前江夫人吃的，是什么药？”

苏沐欢急忙把那张药方递了上去，林慕荷拿起一看，眉头越皱越紧。

“有什么问题吗？”曲淮月凑了上来。

“苏姑娘，万万不可再让江夫人按照这个方子服药了。”林慕荷正色道，“这方子是哪里来的？”

“是……”苏沐欢垂头，许久才小声回答：“是从前在苏家的时候，也没有大夫，求略懂医术的嬷嬷开的方子。”

“是了。”林慕荷点头，“这就是坑蒙拐骗的赤脚大夫，这些药都是治标不治本，看似好像把人治好了，实际上就是掏空了人的身体，所以江夫人才会如此体虚。这些药材看似都是补药，加在一起功效却远远不如单独，再加上虚不进补……苏姑娘可万万不能被那些个无耻之徒骗了。”

她温和的眉间少见地有了两分愠怒，苏沐欢咬着唇，哑口无言只觉得万般难堪。她也曾经求过爹，只是爹觉得，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怎么能够去看民间的大夫呢？况且这只是一个妾室，又没有儿子，死了就死了，总要保住贞洁，所以不仅没有同意，反而怪她不识大体，罚她抄了二十遍女戒。

这张方子，还是她用做了半年的绣品，和一个嬷嬷换来的。又当了娘的嫁妆才去抓了药。苏沐欢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是沐欢愚钝，这才害了母亲，劳烦林先生和慕荷了。”

她无地自容，娘就是因为生下了她这个没什么用的女孩才会被如此对待，是为了保护她所以落下了病根，现如今她竟还害了娘，因为那份天真与愚蠢。

林慕荷还想安慰什么，苏沐欢已经离开了，她本就瘦弱，现下更是有些颤抖，令人看着揪心。曲淮月想要追上去，林慕荷却拉住了她。

“淮月，别去了。”林慕荷叹气，“苏姑娘本也没有错，只是无法原谅自己。这个坎儿，只有她自己迈过去了才行。”

她自小跟着父亲，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她曾经见过无数患者被民间偏方蒙蔽，放弃了治疗机会，最终郁郁而终，这些虽然可悲，却也都是命数。治病如此，人的思想也是一样，林慕荷看着苏沐欢跑远了，她看得出，苏沐欢与那些被困在院墙中的女人不同，她还尚存一点活力与思想，也许，她真能飞出高墙，去看看外面的名山大川，高山流水。

时间过得很快，曲淮月也快要半个月没见过苏沐欢了。她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地帮她准备入学事宜，只是听人说苏沐欢一直待在房间里，安静地读书练字，也不到饭厅来一起吃饭。她本来想去找她，却都被林慕荷拦住了。

林慕荷也时常往曲家跑，过来给江夫人换药诊治，江夫人大有好转，现下已经能够被人扶着出来稍微走动走动了。

曲淮月站在苏沐欢的房门口，看见她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沐欢……”曲淮月想要安慰，却想起林慕荷昨天说的话，把话咽回肚子里。“准备好了吗？”

苏沐欢笑了笑：“差不多了。娘的病这几日好多了，还要多多感谢曲姑娘了。”

她今天穿上了学堂的学生装，依然还是素色的衣裙，淡蓝色的古版上衣配上着藏色的长裙，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布鞋，头发规规矩矩地梳成两股，垂落下来，两鬓间的刘海自然的搭在两边，似乎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打扮，不时整理着自己的裙角，却没了平时脸上的阴沉神色。她本就生得好看，稍一打扮便流露出属于少女的清丽脱俗。

“淮月，早上好。”苏沐欢抿唇一笑。

“别紧张，我，德清，慕荷姐都在那里，不会出岔子的。”曲淮月安慰道，“不过可惜了，怀远这两天跟着先生出去，所以不在，不过很快也会回来的。”

苏沐欢点了点头，跟着曲淮月上了前往学堂的车。

曲淮月依然和她讲着学校里的事情，苏沐欢拉开车帘，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市集，阳光有些晃眼，她眯起眼睛，看着车逐渐行驶向闹市区。

学堂快要到了。

“正好。”苏沐欢忽然叹道，“以前我在苏家的时候，日日待在府邸里，很少有机会出去。”

曲淮月看见苏沐欢嘴角含笑，便也高兴起来。“嗯，爹也时常拘着我念书，怕我有危险也不让我出门。不过我和德清倒是经常溜出去，下次出去逛集市的时候也带上你吧？”

苏沐欢不再回答，车慢了下来，车夫拉开门，阳光立即落尽车厢里，带着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

“曲小姐，苏姑娘，咱们已经到了。”车夫的声音嘹亮，把苏沐欢的思绪拉回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