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美满幸福的故事还在继续，楚相忆低而缓的声音也还没有停下。

“阿言，告诉我，为什么不愿醒来。”

“你还有什么眷念的事，渴望的人。”

“我是你的医生，也是你的朋友，我会无条件帮你，告诉我，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

楚相忆极具蛊惑性的声音在林牧言耳边萦绕，原本睡得沉静的林牧言在他话音落下后开始小幅度挣扎，平静被打破，阴暗浮出水面。

“不……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林牧言无意识中像是在与谁对话，楚相忆凑近倾听，林牧言表情痛苦：“我不信，你是在骗我，你真是莫名其妙……”

“你会后悔的。”林牧言潜意识里有人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声音由小变大，直至他看清那人的脸。

喊出：“贺云烬！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那个一直在暗处盯着我的人是不是你！”

林牧言一路一刻不敢停地奔跑，在夜幕降临时来到莲城外的一片私人森林，在乱走了一圈后，他见到了像是早有预料等候在此的贺云烬。

贺云烬站在树阴下，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雾蓝色眼睛，后背靠在树上看向他。

笑眼弯起，答不对题：“哥哥，相信我了吧，我不会害你，我是你的亲弟弟啊。”

他伸出手朝林牧言跑得面颊通红的脸摸去，林牧言后退一步躲开，目光不善地盯着贺云烬。

“你还知道些什么？要怎样才肯告诉我全部。”林牧言一向温温柔柔的声音此时拔高，迫切想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他在见过贺云烬一次后，心里虽不信，却也在几小时前回了趟家，留了点心眼，没让女佣们告诉父母他回来了，在走到大门时，听到屋内有争执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却不是林母的，女人嗓门很大，声音尖厉：“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屈尊降贵来见你们，你们就真把我当傻子骗了是吗？”

女人似乎还砸了什么，屋内噼里啪啦的，林牧言想推门进去，又听是父亲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当年确实是有此事，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林牧言轻皱了下眉，放在门把上的手没急着动作，心有疑虑，脑中飞速运转。

要和谁做亲子鉴定？能在林家撒野的人可不多，里面的会是谁？

不等他想完，林父下一句话就提到了他：“小言这些年被我们养的很好，品学兼优，回到你们的身边只会是锦上添花，我们的孩子平平无奇，两家换回来，说起来还是你们贺家占便宜。”

林牧言听到这脑中轰地一声炸现白光，下面的话再听不清，大脑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词句般，卡住无法消化。

林牧言跑出来时意识仍旧混混沌沌，心慌意乱间父母那美好、慈祥的形象也在一点点破碎，“咔嚓咔嚓”的皲裂声如有实质，回荡在林牧言耳边。

片刻功夫父母的脸被一团黑雾蒙上，笑容渗人淌血，令林牧言止不住胃部痉挛反胃呕吐。

残酷的真相在林牧言16岁这年被揭露，对从小就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林牧言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不亚于天塌了。

贺云烬没碰到，眼中失望一闪而过，又很快哄好自己，转身向着更深的黑暗走去，“哥哥别急，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我是站在哥哥这边的。”

他话语轻佻又真诚，矛盾的同时不像作假。

林牧言犹豫要不要跟上，这里已经很偏，夜晚的月光洒不进眼前的森林。林牧言不解为什么贺云烬每次找他都是在晚上，还尽是在荒郊野外。

走出去几米远的贺云烬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看见林牧言还在原地，心知林牧言的顾虑，他指了指森林深处的一个方向：“哥哥别怕，我家在这里。”

林牧言一听反而更紧张了，“你带我去你家做什么？”

他现在的身份，大小出行都得谨慎，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贺云烬笑了一声，“谈事的地方自然要安全，难道哥哥想在这里谈？”

林牧言唇抿了抿，到嘴边的“就在这谈”还没说出口，贺云烬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般。

压低声音思索道：“我记得上次有人擅闯进来偷猎，被老虎一口咬断了脖子，当场就死了，不知道那老虎抓到没。”

贺云烬边走边说，林牧言眼见他要走远，脸色变了又变，精致温吞的眉眼越皱越紧，周边好似都随着他的害怕传出恐怖的沙沙声。

林牧言一个激灵，抬脚快跑几步跟上贺云烬，紧紧贴着，又不愿表露出自己的害怕，沉声威胁：“若你敢骗我，我有一万种方法能弄死你！”

林牧言故作凶狠道，他也确实有那个能力。

贺云烬拖长尾音低低“哦？”了一声。

侧目看向林牧言时，林牧言正小心试探面前是否有路可以落脚，他至踏入森林起就如同失去了眼睛，周遭黑的辨别不出路在哪。

林牧言只有慢吞吞，每迈出一步，脚都要掂量掂量才敢踩下，不时就会被脚下不对的触感吓到，身体一颤，又往贺云烬身边凑一点。

那张柔和干净的脸凶不过两秒就皱在一起，可谓是毫无杀伤力。

贺云烬口罩下的唇漾起笑意，心中腹诽：哥哥被养的真是……娇气。

他拉住林牧言的手，带林牧言快步前行，“夜深更危险，我带哥哥走。”

林牧言没说话，也没拒绝。

有了贺云烬的开路，林牧言好走许多，心安理得由贺云烬牵走，视线好奇的左右环视，也不怕贺云烬将他牵走卖了。

走到不知今夕何夕，两人来到一处别墅，别墅很大，院灯忽明忽暗，院子内也杂草丛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荒废了许久。

贺云烬推开门，还能听到铁门的“嘎吱”声。

别墅内，灯打开，林牧言被晃得闭了闭眼，再睁开他已经在屋内。

贺云烬带着他走进一间虚掩门的房间，房间整体干净整洁，空气里飘着一种说不上的淡淡腥味。

贺云烬进屋就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随口敷衍：“哥哥，自己找地方坐，不用跟我客气。”

林牧言“哦”了一声，奔波这么久有些口渴，端了桌上一杯茶就要喝，贺云烬手及时盖上杯口，意味深长道：“哥哥，这可不是给人喝的。”

林牧言不解，却也放下了杯子，贺云烬从另一边的桌上端来一杯水，林牧言喝完，贺云烬将一个档案袋递给他。

林牧言征求同意似的看了看贺云烬，贺云烬示意他打开看，“这里面有哥哥想要的答案，至于哥哥知道真相后要如何做，我乐意倾听。”

贺云烬摘了脸上的遮挡，一张比林牧言还显小的脸白净又俊朗，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奶狗类型。

林牧言又多看了几眼，拆开档案袋，一张照片从夹缝掉了出来，林牧言低头就见那是一张自己在食堂吃饭的照片。

林牧言：“果然是你！”

林牧言既愤怒又怵惕，一码归一码，质问的眼神瞪向贺云烬，“你监视我多久了？”

贺云烬认真掰着手指数起来，半晌比了个一，林牧言微蹙眉，松口气：“一个月？”

贺云烬摇头，“一直，从你转入学校第一天起，我就开始注视你，哥哥的眼睛像明月映入湖泊的倒映，很适合珍藏。”

贺云烬笑嘻嘻说着惊悚的话，脸不自然的还红起来。

林牧言脊背阵阵发凉，有病！真是神经病！

但他不敢说，这里是贺云烬的地盘，他要是说错话惹贺云烬不高兴，就刚刚那杯不是给人喝的东西，就足以让他安分。

林牧言心里发怵，翻动资料的动作加快，一目十行，只想快点离开，可在他看到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单时还是忍不住瞳孔骤缩，愣在当场。

上面有他的名字，另一个是晴予，亲权指数99.9％。

刺目的数字，与不认识的名字，林牧言抬眼望向贺云烬，“这是……”不料贺云烬就在面前，林牧言下半句话随着吞咽动作咽回肚子里。

贺云烬将林牧言由克制到越发大的恐惧表情收入眼底，眸色渐深，“是我们的母亲，哥哥，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贺云烬直起身，毫不掩饰落在林牧言身上赤裸裸的视线，从林牧言手中抽出一张承诺书。

“这是当初那家医院与哥哥你现在的父母签署的保密协议，他们并非无意抱错，而是有意为之，哥哥你不妨猜猜看他们为什么现在又急着要将你还回去？”

贺云烬略带宠溺的口吻凑近林牧言，林牧言被他遽然凑近吓得踉跄后退，手中资料没拿稳散了一地，他未经世事的纯良眸子颤了颤。

只几秒就凝上一层寒霜，“你想说什么？”

林牧言周身气场转变的突然，贺云烬挑了挑眉，始终淡淡的眸子来了兴致，“我查了林家人的资料，在哥哥前林夫人还生下过两个男孩，两个孩子身体一直健朗，可都在过完7岁生日后，第二天就再也叫不醒。”

“身上没有伤痕，死前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就像是睡着睡着就死了。”贺云烬轻描淡写讲着。

林牧言出声打断：“说重点。”

贺云烬咂舌，“好吧好吧，他们很迷信，哥哥的命硬，他们听信道士的话，只要将你们二人调换就能让我现在的大哥用你的命格活，事实还真管用，现在他们的孩子活的好好的，他们自然要要回去，至于哥哥，他们也不打算真的放你回去哦。”

林牧言眉宇间凝重：“他们要杀我？”

贺云烬露出个哥哥你真聪明的崇拜眼神，恭维：“哥哥，真聪明，所以，想好要怎么报复了吗？我可以帮哥哥哦。”

他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很欠揍。

林牧言一下接收太多信息，需要缓缓，转身往门外走，“我需要想想，先走了。”

贺云烬明亮的眼眸彻底暗了，抓住林牧言的手，声音恶狠狠：“哥哥不打算报复吗？哥哥在犹豫什么？哥哥又要变得无趣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林牧言不耐，甩开他，“你在发什么疯，谢谢你的告知，但我有自己的打算，那毕竟是养大我的父母，我没资格报复。”

林牧言语气算不上好，说完就往外走。

贺云烬冷哼一声，掀倒桌子，“哥哥，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你还会回来求我的！”

他站在窗边，如寒潭般死寂的眸子紧盯着林牧言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别墅周围虎视眈眈的野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