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柏杉和罗梓衿的见面被安排在了第二天，她们占用了学校的一间小会议室，在里面谈着学校明令禁止的交易。

　　在见到这位女老师的时候，罗梓衿的心就颤抖着意料之中的慌乱。不过她的慌乱与一般人相比，还是有条不紊得多。

　　“雷老师很漂亮啊。”罗梓衿夸赞道。

　　“您过奖了，中人之姿。”雷柏杉今天穿了黑色的包臀裙子，脚踝在暗色的衬托下白得发寒。

　　“我想您也知道大概的情况了，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们也就不会见面了，不过我还是想问问雷老师您的想法。”

　　“我都行。”

　　罗梓衿抬手摁了摁额头，故作为难地说道：“我们家的孩子情况有些棘手，平时在学校里关系比较好的，虽然说是从小就凑在一起的朋友，但两个孩子凑到一起，还是调皮捣蛋居多一点儿。现在她都已经高三了，，重心应当放在学习上，所以我还是很希望雷老师能规劝她、管好她。”

　　“诗媛妈妈的意思是什么？您直接说您的想法就好了，随意一点。”

　　“就是她有什么事儿……您知道的，请务必告诉我，她父亲常年在外地，很少回家，也就没什么机会管她，而我也不能把她教养得过于顽劣——起码那些出格的事情，我希望您能知无不言。”

　　从这个女人一进门开始，雷柏杉就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学校很有名气，但阶层上却很封闭，她就是觉得这个女人与其他的家长不同。随着交流的深入，当这个女人越表达出关于自己孩子的问题和她一起交谈时，她越是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不过她的心思还是很希望能得到这额外的工作的，现在她很清闲，也不在编制之内，工资仅仅就是代课的薪酬，比公私要多的多。

　　“这是自然。”雷柏杉的回答让罗梓衿很放心，“另外还有，我到时候帮诗媛补习，是去您家里，还是我们另谈地点呢？”

　　罗梓衿还在思考哪一种方式更好，这名漂亮的女老师就毛遂自荐地开口道：“我家离学校也就那么三五步远，环境也很安静，虽然是租住，不过用来辅导功课也够用了。啊，就是不知道您家孩子是怎么想的了。”

　　“不行。”罗梓衿的回答出乎意料的斩钉截铁。

　　“雷老师有男朋友没？”罗梓衿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吓到了人，连忙赔笑道：“别误会，我不是有意窥探老师您的私生活的……”

　　实在是因为我们家孩子很特殊。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没关系。”雷柏杉回答道，“我觉得您也没有想好，不如还是去问问孩子的想法吧。”

　　“这样也好。”

　　罗梓衿忽然意识到，从她答应了杨诗媛的要求开始，就没有办法再从这件事上要求她了。

　　主动权还是在那个孩子的手上。

　　那个老师走的时候，从背影就能出身材极好，就连细微之处的脚踝、脖颈，手指，都生得极好。

　　杨诗媛也会用那种，当初欣赏她的眼神去仰望别的女人吗？

　　一个成熟的、知心的，温柔姐姐一般的漂亮女人。

　　也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罗梓衿摇了摇头，她的美是带着侵略性的，会让靠近的异性寒暄几句之后，就没什么话题可讲。

　　聊了两句，那校领导吐槽了几句杨诗媛和赵清也翻墙之后，一再念叨什么时候赵清也的家长也能过来一趟，要让他们好好和自己的孩子谈一谈，不要除了睡觉就是玩闹，再有就是上课玩手机。

　　“……说是和后排那个男生一起打，什么几连跪了，然后越激越怒，上手就开始掐人家的脖子。诗媛妈妈，我这还怎么管教？更过分的是她居然还掺合隔壁高中的那些天天在后街浪荡的校外人员小混混，这两个孩子去掺合人家打架，就是为了我们学校的一个低年级小同学……”

　　罗梓衿觉得校长办公室未免太寒酸了，泡杯茶里面居然只有是一片茶叶，还不知道是哪一年陈的。

　　她听得头疼。

　　……

　　雷柏杉出去的时候便被趴在门后面听墙角的两个学生吓了一跳。

　　她的第一反应是，别刚接了生意就被举报了，那她可就完蛋了。

　　结果这两个挤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脸一转过来，她就笑了。

　　是杨诗媛和赵清也，她们挤在小会议室的门缝那里听墙角，里面关于她们的讨伐沸反盈天，说上两车话都是不够的。

　　看到她出来了，两个人又站得笔直，同声同气地说道：“雷老师。”

　　“这个时间点，你们怎么没去上课？”

　　杨诗媛竖起了一根手指道：“嘘——”

　　“我在听我小妈的表现，要是她表现不好了，我可能就没必要上课去了哈哈哈。”

　　“那你呢？”雷柏杉捂着嘴忍俊不禁。她俩一前一后，都不好好穿衣服，也不好好扎头发，在离教务处五米以内的距离，漏着枕骨后面的染发。

　　赵清也道：“我本来在补觉，然后她跟我说她小妈来学校了，如果要告状肯定是一状告两个，所以这件事儿与我息息相关，所以我就来了。”

　　“你们啊……”雷柏杉轻轻推着她们的肩膀，“听话，快回去上课。没事的，他们在里面谈的不是这个，这门隔音这么好，你们也听不出来什么的。”

　　看着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蹦下楼梯的模样，雷柏杉觉得这样的高中生格外可爱，大大咧咧快快乐乐的，虽然用一张好看的脸蛋做了些欠了吧唧的事情，却还要让你伸手不打笑脸人。

　　高中的日子就是这样清澈明朗，雷柏杉觉得，像她们这样的小孩，真的好招人喜欢，她们真的好开心啊。

　　雷柏杉回到了办公室，忽然，她往窗外一瞥，正正好瞥见了正撒欢了一样奔跑着的，被执勤的学生们追赶的两个熟悉的身影——简直是脚步生风，她看着看着就又笑了。

　　“小雷，量化的表格你拿了样板没？把那个传给我吧。”

　　“好。”

　　她往衣兜里掏了一下，U盘是翻了第二下才翻到的，她第一下翻出了一个叠起来的纸方块。

　　雷柏杉疑惑地打开，赫然发现是一张写了粗略大字的纸条：

　　【老师，你好好看】

　　【想和老师交朋友】

　　【周六篮球联赛】

　　【我们打校队】

　　每行字都用了不同颜色的笔，笔迹也不是一个人的。

　　【打决赛哦！！老师一定要记得来看！来给我们加油！！】

　　结尾还附赠了一个搞怪的笑脸涂鸦。

　　她笑了下，眼前浮现出把作业打理整齐交给她的时候，那张漂亮的，有着明亮眸子的脸。

　　雷柏杉短暂的教师生涯中，抓过不少传纸条的学生，也没收了不少纸条，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给老师写纸条的。

　　“老师，我把作业收齐了，还差赵清也的，她没写，你罚她抄三十遍课文好吗？”

　　“老师，你的字真好看，为什么不教语文啊？”

　　“老师，我们班今天的作业是什么啊？”

　　孩子的热情，往往是在得到一颗糖之后开始的，雷柏杉这个老师做的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笑起来也是温温和和的，让人总想去亲近。

　　面对这些问题，她会笑着回复道：“你怎么这么坏啊？单单给赵清也打小报告？等我批改完，发现你作业要是做得不好的话，也给我抄三十遍。”

　　她批改作业的时候，翻到了杨诗媛的作业本，这孩子的字迹一塌糊涂，肯定是小时候立规矩的那几年家里人太过溺爱与妥协，导致她没有一手漂亮的字，可见字也不如其人。

　　作业本的第一页，被画了一个跳舞的小熊，小熊上方还画了个对话框：

　　“请看第二页。”

　　那小熊的表情很是搞怪。

　　翻到第二页，还是一只小熊，只不过第二页的小熊换了个动作，手上拿着把枪，“啪！请翻到第三页。”

　　到了第三页，小熊趴在地上抱着一支笔：

　　“恭喜通关，解锁乌鸡国国外的奏折。”

　　那小熊趴在地上的动作妖娆极了，眉毛一边向上弯，一边向下撇。

　　在雷柏杉翻到第四页时，她才看到她歪七扭八的作业，作业写得不是很认真，抄的易错题错了一大半。

　　最后为了画风一致，雷柏杉在阅字下方画了一颗柏树，但画完了又觉得太幼稚了，为人师表，不能这样，但是也擦不掉了。

　　……

　　当雷柏杉抱着试卷，路过她代课的那个艺术生班级时，正巧看见两个摇摇欲坠的后排修仙人员。

　　一个困到翻白眼，一个顶着一头过于蓬松的头发靠在窗台上——那窗台上满是颜料罐。

　　那一头蓬松的头发有那么几绺掉进了颜料里，被腌制，浸染。

　　她用胳膊夹住试卷，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下这个场景，实在是太好笑了。

　　正要走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吓了她一跳。

　　安静的走廊上，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有规律地浸透了整条走廊。

　　一个女学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严严实实，一丝不苟，眼睛被一边的刘海半遮着，有着好看的弯弯的眼睛，此时正站在她的对面看着她。

　　“老师好。”她说。

　　“你、你好。”雷柏杉点了点头就抱着试卷离开了。

　　但她感觉那个女学生没有走，一直在盯着她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