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急火燎赶到家,那小怪兽正坐在地上望着驻洞的天花板发呆,口水哗哗飞泻。
是真的很呆,穆灼然犹自评语道。她将破碗塞到这怪娃儿手里,又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方仍旧一无所动。
她叹了口气,至今仍不知道这小怪兽叫啥,怎么称呼都不应,每天这样投喂,感觉更像是喂流浪的傻狗。
对不起,但真的很像,穆灼然歉然地蹲下身子,盯着小怪物进食出了神。
画面诡异般的和谐。
直盯到穆灼然自己也后知后觉地犯了饿,因为高度紧绷的精神松了下来,所以各种不适的体感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袭来。
下午的那一股牛劲儿已经慢慢卸了下去,肚子空空如也。
穆灼然从怀里掏出钱布,龇牙咧嘴。
虽然赚了钱,她却并未买东西,当时天色已晚,小摊贩们该回家的回家,该蹲茅坑的也脱了裤子等屎,那个点万巷空空,哪能买东西,难道要去买新鲜的大便吗。
快乌漆麻黑的夜晚,她能安全摸回家已经是奇迹。
这轮明月,到底是没明到这里来啊。穆灼然大喇喇坐在破窗边,叹了口气。
她试图逼迫自己睡去,但实在饿得睡不着,偏生这夜晚越来越浓黑如墨,月亮在外边更加刺眼。
真是奇了怪了。
于是她干脆一股脑爬起来赏月,不一会,这空气骤然冷飕飕起来。
一股凉气直逼脖颈。
穆灼然的大脑不合时宜地片片闪过以前看的恐怖片画面。
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空气在此时沉静到了顶端。
这时,不争气的肚子却因为身体打的寒颤,要死不死长长地“咕”了一声—
顿时空谷传响,余音绕梁,流芳百世。
哈哈,给肚子饿急眼了。
能怎么办,这甚至连西北风都没有,全是阴风阵阵。
穆灼然瑟缩着脖子,打算退回更加漆黑的房间里,也许远离了窗子就没有阴风了,她这么想着。
右脚便扭了个度,踮起来,与此同时,一阵冷飕飕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很清楚地听到了几个拔凉的字。
“哟,这么快就饿了”像是被阴风挟裹着的几个字冷不丁炸开在她耳朵里。
!!!
还有点,轻浮。
穆灼然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黑暗里还在进食的小怪物。
一切都格外的阴森安静,物体模糊的边缘传递给人的都是脑补不完的诡异画面。
可小怪物,还在进食啊!根本没有第二张嘴说话,况且,根本没听他说过话,连完整的一个字都没有。
好好好,不是他,那么是谁这么有本事敢给她吹了阵耳旁风?
神金,有本事出来单挑!我攮不死你。
穆灼然的心悬在嗓子眼里蹦迪,脑子里却还清明着接受四面八方的诡异,反正今天是非死不可呗。
一条蛇弄不死她,来个寡妇也搞不定她,这会开始派鬼了,阎王你玩不起。
“再杵着你也变不成棍”又是阴嗖嗖的风,轻飘飘的语气。
听到了,知道了…声音来自房梁上方。
穆灼然内心爆吼一声,草他妈的!冲着音源方向哐哐几拳送出去。
然所到之处,只有空气。
“不管你是谁,我认输”穆灼然很硬气地在黑暗里嚎了一嗓子。
月光倏然亮了些。
一阵薄薄的灰烟缓缓飘落。
似乎摇摇欲坠的房梁上,稳稳地坐着一个“人”
换个灵异的角度来说,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忽暗忽明的轮廓,曲着一条腿又轻晃着另外一条腿,正搓着下巴打量她。
穆灼然眨眨眼,确认自己看不清对方,并不仅仅是因为夜色,还因为对方非人。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她也不想过多纠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丈夫还能屈能伸,不就是一个波棱盖吗,给你就是了,“说好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什么都不知道,别让我死得太透”
那轻飘飘的鬼男孩,因为这一跪,直接从房梁上弹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被这跪风带起来的。
只见他飘上去撞到房顶后,又被弹了下来,却稳稳落在了地上。
他施施然走了过来,在穆灼然的脑袋上方打了个响指,有些叹息:“还以为是个硬气的”
看起来,他想给穆灼然头顶一巴掌,奈何好像条件受限。
穆灼然笑得谄媚,“鬼爷,咱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平常都没见着您”
那鬼男孩翻个白眼走远了,几步之外,又对正在刨饭的小怪物翻了个白眼,话却是对穆灼然说的:“不止平常,你纯粹是没见过我,你从来就没见过鬼”
死装。
双方都死装。
看来这只鬼不是什么很贱的鬼。
“那您大驾光临是?”穆灼然悄悄抬起一只腿,女儿膝下有黄金,少跪会还能回回本。
那只鬼却突然回头,看向她欲起不敢起的膝盖,饶有兴趣地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怎么,你终于想起来你刚刚揍了个人了?”
额…
穆灼然噗一声又结结实实地跪回去,“没揍过鬼不是”她下意识回道。
…
她这贱得慌的嘴。
那鬼最终还是送了她一个白眼,“你揍不到我,但可以揍我的实体”
?
孩子实诚。
穆灼然刚从 他居然知道她打了寡妇的事中转出来,抬头又是一脸死吗喽的疑惑:“你你,你还有实体?”
小鬼也不装了,下巴一努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传来嘬嘬声。
是正在吃饭的小怪物。
穆灼然滴溜溜转着眼珠,不敢置信,看了小怪物一眼,又看了鬼一眼,一眼接一眼。
这你他妈的,这鬼和这怪,是同一个人?
半晌穆灼然才尬咳一声:“你,长得不男不女的,他长得不伦不类的,倒,倒也有道理”
然后,万籁俱寂。
鬼哥凉凉地撇了她一眼:“你也不人不鬼的”
两人你来我往,将对方的挑衅都照单全收。
穆灼然收了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坦然接受了有鬼这件事。
毕竟重生都发生了,索命也不难。
乍然间,穆灼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某位大妈跟她说过那小怪物是她的孩子。
如果这两个货是一个人的话…
斟酌一番后,她觉得她要对得起这个贱得慌的嘴,便试探着对那小鬼开口:“既然如此,那,儿子?”
看出来了,这位小姐是真的不怕死。
小鬼倒也不在乎她的轻浮,闭着眼睛轻轻吹了一口气。
门外忽然凭空而起一阵阴风,裹着不知哪来的灰尘扑了穆灼然一脸。
然后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声。
那小鬼怅然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开始在屋内缓缓地“踱步”
“选你是没办法,倒霉蛋挑了错的时间去死,我只能拉到你”
穆灼然噼噼啪啪拍掉眼睛上的灰尘,迷瞪着眼露出满头疑问,活脱脱一掉牙老巫婆:“啥?!”
那小鬼看她如此状态,瞬间没有了希望:“我到底挑了个什么东西”
难道那女人就白死了吗。
一瞬之间,风停了,灰沙全部扑簌簌往下落,屋子里骤然恢复空静。
穆灼然假装大开眼界地哇一声,实际内心已经飞奔过一万只泥马。
后来,小鬼觉着自己应该累了,便一下挎了腰,弯驼着背走到穆灼然面前,蹲下身子,三言两语极其简短地解释了她现在的处境。
这小鬼边说还边用手在脚边划着圈圈,三两句的语气渗透着满当的漫不经心。
“你死了,死的很透”他说。
紧接着他又有气无力地解释了一串。
穆灼然听得满头生蛆,只能略略提取了其中最炸裂的信息。
她现在的肉身,是这个鬼哥的妈妈,没错,也就是那个小怪物的妈妈。
他们原来的那位妈妈呢,因为与寡妇姐产生了摩擦,而被寡妇姐打得奄奄一息。
而鬼哥,是什么什么阴阳两生人,具体形成原因他本人也不知。
反正他利用他的特殊,想将妈妈的灵魂从阴路拉回身体里,却没成想,妈妈的灵魂早已烟消云散。
鬼哥不甘,于是他又另找法子,却没成想拉到了二十一世纪因为菌子中毒的穆灼然。
于是穆灼然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来到了这个世上。
好,狗血。
穆灼然一阵抓耳挠腮,“所以,我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鬼哥歪头一笑,阳光灿烂:“回去?从此之后,能让你说回的,只有这个地方”
听罢,穆灼然当即头疼,立马在心中为现代的亲朋好友们交代遗言。
爸爸妈妈们,叔叔婶婶们,男朋友女朋友们,我的余额还剩两百,如果可以,能不能给我烧一百五过来…
说完,她还神经兮兮地磕了个头。
“好了,你继续吧”穆灼然摆手示意鬼哥。
鬼哥站起身,已经无脸再看她,“我发现我不太爱跟智障讲话”
穆灼然急忙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捞到,仿若只是在烟雾中挥了下手,“嚣张,好歹给个称呼啊,难道我要叫你鬼吗”诶,那个鬼…
这时鬼哥才停下脚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他好像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半晌,才一拍脑袋,缓缓道:“她,叫我花仙子”
她?原来的妈妈吗。
穆灼然一言难尽地望向鬼哥,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花,仙子?”
此言一出,不远处正埋头干饭的小怪物立马抬起脑袋,左右张望。
一人一鬼不约而同将视线集中到小怪物身上。
“花仙子?”穆灼然不信邪地重复。
小怪物因这一声,锁定方向就直接开爬。
原来,小怪物有名字,还能给反应!
然而,更像狗了。
穆灼然沉默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妈妈很有才,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唯美动听优雅迷人,男女老少皆宜,确实是居家必备的可口好名字”
“但是”穆灼然急转弯补充“如果我每次喊花仙子,这小可爱每次都给反应的话,我就无法喊你,所以请允许我给你一个稍微不一样的称呼”
鬼哥一个你请便的表情。
穆灼然也不怯,思索了一下开口就是王炸:那个,就叫小花仙吧,记住啊,小花仙就是在叫你,而它,是花仙子”
小怪兽听到花仙子三字,又立马加快速度往她这边爬过来。
鬼哥在原地皱眉咋吧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应该是默认了吧,穆灼然抻直手臂用掌心撑住了花仙子的脑袋,任他摆动四肢在原地爬。
这小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穆灼然一个乌鸦摆尾爬起身,在钱袋里扣扣搜搜,拿了两个小的。
出门直奔东大街。
路过昨日搬石头的那户人家时,她冲出去一段路后,又沉默着折身返回。
只见院落门口,一个粉白瓷般的小女孩定定地站着,目光涣散。
晨风微微拂着她的碎发,她一语不发。
而她的脖子上,赫然缠绕着一条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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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