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你哪个山头的?”
“这山里从没见过你?”
“哎,你这女娃怎么不说话呢?还穿得如此古怪。”
“......”
山腰的小径上,一少女不动声色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焦距,旁边的老妇人背着一捆干柴,疑惑地看着地上的人。
见对方不说话,又没其他动静,以为是哑巴,脑子也不灵光。干脆道,“可怜的女娃,你和我回去吧,我那小儿子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未娶一妻。”
也不知是个字刺激了少女的神经,她缓缓抬头,眼神虽不似先前那般空洞,却带了些许迷茫,声音沙哑道:“这……是哪里?”
能说话?老妇人一看这也不像是傻子,倒更像活着的死人,皮肤惨白没一点血色、喉咙里吐出的字干涩艰晦、嘴唇干裂处随着一字一句,渗出丝丝血迹,再加上一头凌乱的长发。
分明是坟头爬出的恶鬼!
女孩看着老人,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奈何喉咙紧绷如弦,最后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啊”,眼里好像有什么掉落下来,干热**落在手背。
她低头去寻,发现不过是一片隐形眼镜,却听那老妇人一声惊恐的叫声,丢下柴火,还没走开几步,旋即晕倒在地。
且不管那忽然倒地的老人,女孩看着手背上的东西陷入某种回忆。她不是正坐车回乡村老家吗,为何靠窗昏沉睡了一觉就坐在了这山中。
清风拂过脸庞,卷起长发,清凉的触感如此真实。
越想要梳理清什么,头就越发地疼,女孩揉揉额头,支撑着站起身来,费尽全力把老人背着,她胃里空空的,身体直发虚,走起路来重心不稳,好在这背上的人比较瘦弱,勉强能背着往山下走。
远处的山头顶着橙色的日落,一片艳丽的色彩由天边铺展而来,林子里飞禽呼朋引伴,耳边一阵阵嘈杂却不叫人厌烦的虫鸣鸟叫。
这山间的风景别有一番风趣,女孩似乎也沉醉其中,竟将老人放下,独自站着望向远处的重峦叠嶂出神。
许久,到底过了多久,只知日落西沉,林中、耳边全然安静下来,胃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将少女思绪拉回。
这才想起什么,赶忙回身查看老妇人,好在呼吸还算稳定,在少女决定把她背起时,许是动作过重,老人缓缓睁开眼,却见刚刚的“活死人”还在眼前,脸被长发遮去大半,只露出半张脸,说不出的诡异。
于是又是一阵惊恐,挣扎几下,继续昏死。
少女轻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只好背着下山。
此时光明褪去,夜色渐浓,视线不明加之饥饿难耐,女孩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把老人放了下来,打算一个人下山求救,这样不仅速度快,也免了自己劳累。
她往山下走了一段路,始终不见人家,不由怀疑起来,难道方向错了,该往山上去才是,可山头密林更甚,在黑夜笼罩中显得十分诡秘,自是不敢去的。
这头正苦恼着,山下就传来一阵阵童稚的呼喊,细听大概喊着“奶奶”。
救兵这不就来了吗?
少女大松一口气,朝山下回应一声,听见动静渐渐近了,才忽地觉得身体发软,席地而坐。
打着火把找人的两个孩童,估摸七八来岁,走近看见少女惨白的脸和奇怪的着装时,也是吓了一跳。
“你们奶奶在上面一些。”她手指了指来时路。
两小孩绕过她往上走,少女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装束过于复古,包括那个老人,皆是粗布长衫,束着头发,遣词说话也古里古气的。
难道......
她不敢细想,但心中的答案已呼之欲出。然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夜,少女被两小孩引去了家中,过了些许时日,在闲谈中也搞清楚大概处境。
现是万隆三年,此地名唤长野山,与外界隔绝良久,山中衣食多由外商提供。除去这些外,这里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每年暮秋下旬山民都会祭祀山神,以求风调雨顺,山野无危。
再过两月就是祭神的日子。
这神是否真存在,山民深信不疑,少女自是不信的,权当是山中人于不安中催生的信仰。
当有人询问起她的来历时,少女只简单告知自己叫“于知暮”,其他一切都无从忆起,想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暂时失去记忆。
对山民执此说辞,她自己却明白自己的来历所在。
其实在那个时空,她生活平常,也没太多牵挂留念的人,虽说活在哪个世界都一样,但这个时空的法则她不知一二,恐是难以长久生存下去。
白日里,于知暮跟着老人外出拾柴捡薪,夜晚就睡在杂乱的柴房里,听起来有些凄凉。山中人房屋本就不大,老人的大儿子带着妻儿分出之后,就剩小儿子了,卧房两间,一间老妇人,一间自是其小儿子。
老妇人见于知暮有几分姿色,性格又乖巧,本意让她嫁与其儿,两人结为连理正好,谁知于知暮百般拒绝。
这老妇人知此女没了记忆,为人又不泼辣难缠,但就是不愿与自家小儿在一起,心中顿生不满。
白日里以身体不便为由,拾了一堆柴火,尽让于知暮来回背放,放饭时只给一半的饭量,饿得女孩走路发虚,夜里又以山中野兽来袭为由,将狗关在柴房里。
与狗同寝,还是生平第一次。
于知暮怎会不知老妇人心肠,但她无心计较这些,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回去。
会不会在这个世界死去,会在原来的时空醒来呢,她是没太多牵挂的人和事,但此次回乡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也许准确说是要去兑现一个承诺。
时间紧急,别无他法,只能试上一试了。
待到夜深人静,于知暮睁开眼,把一条绳子系于房梁之上,打上死结,站在木桩子上,头往绳圈里套,不带半分犹豫地踢开脚下的东西。
空气随着绳子的紧缩阻绝在外界,只觉头脑**,脑袋空空,接近死亡的感觉真实得让人害怕,希望猜得没错。
没想到这时,耳边朦朦胧胧地传来犬吠,接着柴房的门被打开,上吊的少女被老妇人与其小儿抱了下来。
老妇人以为是自己薄待女孩,致她生出轻生的想法。之后对她便不再那么苛刻,至少饭量管够。
此后,于知暮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旁人问话只偶尔答一句,每天除了跟着老妇人跑上跑下,埋头做着苦力外,剩下的时间不是在低头沉思,就是望着远处发呆。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思考着自己的去留,如何去如何留。
这一状态持续了两月,直至暮秋下旬,山民们开始准备祭神的物品和仪式,外商带了些许新奇玩意进山交易,山中终于热闹起来。
老妇人忙于购置货物,于知暮得闲两天,于是悠闲地走在路边,走了一会又看着远处起伏山峦发起了呆。
她似乎走不出这个时空,时过多日,那个诺言恐是无法兑现,那么脚下踏的这座山,以及目光里绵延的那些群山她也走不出吗?
想着想着思绪飘向了远处,感觉身体也开始跟随思绪升向空中,再晃晃荡荡地飘往云巅,缕缕青烟散落在山间各处。
“小鱼姐姐,你在想什么?”身旁跑来一孩童,手里拿着小糖人,扑闪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神游的少女。
缕缕青烟汇聚一起,从山间飘了回来,于知暮低头看了看小孩,浅浅一笑,指着远处模糊的山头道:“小石头,你去过山的那边吗?”
小石头是老妇人的孙子,时常会去奶奶那忙活和吃饭,要说于知暮与山中谁说的话最多,他当属第一。
“姐姐是说那座披着云彩的山吗?”小孩顺着手指方向,定睛瞧了瞧,神情异常兴奋,肚里装了好多话。
于知暮只是随手一指,哪知还真有故事,于是拉着小孩坐在开满野花的路边,细听其娓娓道来。
“奶奶说那座山叫季灵山,是所有山中最巍峨最陡峭的,山上住了一位,不对,是一群道法比天高的修行者,每当天下大乱,妖魔为祸人间,他们都会下山平定大乱,拯救苍生。”
看小孩说得认真,于知暮却只当个故事听,随口问道:“你们山中有人见过那群修行者吗?”
“季灵山可不是普通人能去的,我们山中是没人见过,但我们的山神见过!”小孩说到季灵山时很规矩,但提到山神时,情绪却激动起来。
于知暮倒是生出疑惑了,抓住话中的关键字,“你们的山神不是供奉起来的石像雕塑,是真真实实的人?”
小孩用力点头:“石像怎么能保护我们,它又不能动。山神肯定是人啊,我们若是困于深林,他能第一时间赶来引领我们走出;我们若是被野兽袭击,他能将那野兽大卸八块,还山中一片清静;我们若是突发恶疾,只要找他求上一副良药,不出七日,就可上山下地了。怎么样,我们的山神是不是很厉害。”
看小孩这骄傲的小模样,仿佛那个山神就是他自己一样,于知暮沉寂已久的心,忽然有了一丝兴趣,无所不能的山神,还真想见上一面。
等等!
长野山、季灵山、山神……
似乎有些熟悉。
于知暮瞪大眼睛,显然想到了什么。这个时空不就是自己六年前亲笔编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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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