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烁看着不远处荒诞的闹剧,心里又一次动了想走的念头——
“嬢嬢,你想不想回家?”
“孩子,嬢嬢做梦都想回渝陵。”
“驼子已经死了,再没人能拦着咱们!”陈烁拉着朱红的手一路小跑回家,盘算着等三个姐姐放了学,再到镇上接上大姐,六口人一起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接大姐一起走这个想法从陈烁隐约听见村里人议论大姐嫁的不好经常挨打的时候就有了,但村里人轻描淡写的几句闲话远没有他亲眼见到的惨状触目惊心。
憔悴瘦弱的大姐坐在院子里,嘴角上还带着没褪的淤青,凳子上的包袱里装了她的全部家当。
她是被驼子当做货物一样卖到婆家的,自然过不上什么好日子。那脾气暴躁的男人前面已经打跑了两个女人,娶不到老婆才花大价钱跟盛驼子买下她。
她终日生活在恐惧里,生活在拳打脚踢和粗暴的糟践里。男人输了钱甚至会把她拿去抵债,她狼狈地逃回家,之后又是一顿毒打。
曾经她有过一个孩子,可是这样恶劣的家庭环境是不可能留住的,她才怀孕两个月就因为那凶恶男人的家暴流产,男人恶狠狠地对她拳打脚踢,硬要说她怀了别人的野种,那种活在地狱里的日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盛驼子在的时候她是不敢回娘家的,回去不会得到任何安慰,更不会有人为她撑腰,怕是只会又换来一顿毒打。
她去镇卫生所拿药,一听镇上的人说盛驼子被雷劈死了才赶紧收拾东西偷跑回娘家,跟母亲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
陈烁掏出手绢给大姐擦眼泪:“姐,这几天他们都闹腾驼子的事儿,肯定没人盯着咱们,我和嬢嬢说好了,今晚咱们就走,回渝陵去,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们了。”
这天傍晚,朱红简单收拾好自己和孩子们的行李,单独拿了一个大布袋给陈烁,帮他把盛阳送的东西都收拾到一起,六个人趁着夜色,开着驼子的三轮摩托连夜离开盛家沟。夜里风大,朱红怕几个孩子冻着,还特意带上了家里的一条大毯子。
他们没走去县城的路,直接往火车站方向去了,那里靠近临县的一个大市场,盛驼子的摩托车也是在那儿买的。朱红带着几个孩子先到市场把驼子的三轮车转手卖了,拿了七百块钱,又叫了辆拉脚三轮把他们载到火车站。
“小烁,咱们直接回渝陵吧,你家在哪,嬢嬢先送你回去。”
陈烁当然知道自己家在哪,可是几个姐姐和五丫还需要照顾,他不能不顾着她们。
“嬢嬢,咱们先去省城找渊澜叔叔吧,让他带咱们去公安局,我爸爸也是警察,等这边的警察叔叔联系上他,他就会来接我。警察叔叔也会帮你联系上家人的,嬢嬢很快就能跟姐姐们回家了。”
“可以先去省城,但是咱们不能让叔叔带着去,知情不报,他会被牵连。”
朱红带着几个孩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一路上她和大姐都十分警惕,不敢跟任何陌生人人交谈,晚上她和大姐轮流守夜,生怕几个小的再被坏人拐走。
省城是这趟车的终点站,她怕几个孩子被冲散,等车厢里的人都走完了才带着几个孩子下车。可出了站之后也不见得安全,万一路上再遇见有人抢孩子——
“嬢嬢,咱们不认识路要不先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吧,车站也会有人偷东西,打人什么的,我爸以前经常接这种警,他们肯定有电话。”陈烁看朱红有顾虑,以为她在发愁怎么去公安局,小家伙小脑瓜很灵光。
朱红也觉得这是个稳妥办法,带着几个孩子去找了车站的工作人员,对方得知眼前这几个人是被拐卖后逃出来的,立刻给公安局打了电话,过了十几分钟一辆警车开到车站,把几个人接走了。
公安局在城南,火车站在城北,车程差不多要两个半小时。一路上来接人的警官都在跟朱红了解情况,白天气温回升,陈烁口渴喝多了水,警车开到客车站时他突然想上厕所。
“孩子,厕所就在路边,快去快回。”所有人都以为路边停着警车,厕所离着才两三米,陈烁很快会回来。
可他们等了五分钟还没见陈烁,车上的一众人赶紧下车去找,可是厕所里空荡荡的,哪还有那孩子的影子!
“这可怎么办,这怎么跟渝陵的战友交代,眼皮子底下孩子没了!”
几位警官在周围询问了很多群众,这才从一个大妈嘴里问出来,之前男厕所旁边停了一辆带灰蓬的绿色三轮车,没牌照,几个男的匆匆忙忙从厕所里抬出个麻袋,还以为是什么贵重东西,之后就不知道往哪儿去了。当时那几个人走得急,大妈也没看清长相。
陈爸爸原本以为自己终于能接儿子回家,可随后打过来的电话如晴天霹雳,这个苦苦支撑了三年的男人终于撑不住了,倒在了办公室里,再也没有醒来。
失去了父亲的陈宇变得更加沉默,他接过顾魏递过来的手绢,声音哽咽又沙哑。
“哥,你说等小烁回来,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家没了,他怎么就这么命苦,他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顾魏没说话,只是很用力的抱着陈宇,顺着他的头发:“你想哭就哭,我陪你。”
也陪你等着小烁,等到他回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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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