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王一博要进组了。

消息对外还是半封闭状态，尚未官宣，但圈内人只要稍作留意，多少也就能靠渠道打听到。

肖战在对方进组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公司的地下车库。

他们在拐角处相遇，王一博穿着休闲服，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天花板光线昏暗，帽檐下打下一片阴影，但未遮挡住精致又棱角分明的脸庞。

一回生两回熟，这些天陆续和王一博碰了几回面，虽说不上来有多熟络，但至少是能说得上话的程度。

“来公司有事？”肖战主动开口。

除去练舞、录歌的时间，艺人没必要每天都来公司，更何况是王一博，平时拍戏、拍广告、录节目，来回的时间都不够他折腾的。

肖战听说以前王一博还在万盛的时候，一年都没见对方踏进过几回公司大门，现如今倒是频繁，三天两头往公司里跑。

“嗯，来找榕哥处理点事情。”

自肖战开口起，王一博的视线就放在了肖战身上，哪怕目光在空中交汇也不会挪开。他回答道，“准备去剧组了，顺路就过来一趟。”

王一博的礼节在圈内算得上是模板，没人会去质疑他这一点。握手礼、90度弯腰鞠躬、致敬前辈，他的礼貌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点点外放到生活中。

在与旁人谈话交流时，王一博往往直视对方的眼神，神情专注。教养使然，已经成为了习惯，在圈内前辈面前真诚有礼貌，是毫无疑问的加分项，口碑很好。

但当这个习惯放在肖战身上时，显示出的却是另外一层意味。

王一博直视肖战的眼睛，从来不是因为礼貌。旁人若细心敏感一点，必定能看出，王一博望向肖战时，眼中会亮着星光，眼睛比往常更润更亮，真挚得像小狗一样，里面的喜欢会咕噜咕噜直往外冒泡。

他的喜欢向来是不加掩饰的，纯粹，干净，让肖战生不出反感来。

肖战在圈内的地位摆在那里，平日里不乏有形形色色的人向他表达好感爱慕，他能回绝得自如，但在此时，他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眼下的情形。

从他遇到王一博开始，断断续续有近一个月，但王一博从未说过什么挑破的话，始终进退有度，哪怕有时有些逾矩，也会很快退回到适当的位置。

舒服的自然的，让肖战想拒绝都无从下手。

*

简略寒暄两句就得了。

肖战点点头，结束话题，右脚微抬往岔路口偏移了半步准备拐弯去直达电梯，就听王一博开口道——

“吃不吃面包？”

闻言，肖战往前迈出的步子被打断，落回原处，视线也下意识转回，重新落在了王一博的身上。

王一博抬抬手。

他右手拎着两个袋子，半透明的塑料袋，包装简单素雅，从形状轮廓来看是装着两个方形盒子。

“我刚才去店里买的，买多了吃不完。肖总没吃早饭的话拿两个吧，垫垫肚子。”

肖战摇摇头：“不用了。”

他没有收别人东西的习惯。

可王一博并未就此收手。

“是吃过早饭了，还是不喜欢吃面包？”

他研究起来，固执得想得到一个答案。

两者都不是。

早些年，肖战是很喜欢吃这类食物的，尤其是那些卖相好看、酥软松脆的小面包，小时候他胃口不好吃的饭少，肖纯柏就哄他，只要多吃半碗饭，饭后就让厨房烤两个小面包吃。

不过这些年家里的关系不太平，自从他父亲去世，肖纯柏对他又宠爱赞许，他越是锋芒毕露，家里针对他的人就越是多起来，明枪暗箭的直指着他，似乎自己喜欢什么，都会成为被别人攻击的靶子。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还有在背后嚼舌根的。

肖战很忙，没功夫处理这些麻烦，便愈发会隐藏自己的喜好，感情、朋友，对外一概不提，身边只有与他家境相仿的程响一个朋友，连同小面包也是，不怎么吃了。

现在的状况好了很多，其他人对他构不成威胁，鸡零狗碎的事情也用不着他去处理，戒备心相应的降低许多。

但一些习惯养成了就很难再去改变，若不是这次看见小面包，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一爱好。

这些回忆在如今看来，也就是在肖战心中湖面中投下一颗再小不过的石子，一阵微波后，又恢复平静。

他摇摇头：“没胃口。”

并非拿来搪塞的借口，或许是胃不好的缘故，早晨吃任何食物肖战都犯恶心。

但细想想，如果是小面包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卖相很好的，刚烤完很酥脆，”王一博将最外面一层的包装袋打开了一点，密闭空间里迅速弥漫烘焙香气，有掺杂蜂蜜的香甜味，“很香的。”

王一博见他犹疑，眼睛眨了眨，继续往说辞中加上筹码，“上面还放了水果。”

“要不要尝尝？”

“……”

刚才还并不觉得，此时香味一散发出来，肖战只觉得胃间空荡荡的，饥饿感霎时间被这香味给勾了上来。

鬼使神差的，他稍作犹豫，随后接过了王一博递给他的袋子。

“谢谢。”

王一博收回在接触时无意间触碰到对方指腹的右手，指尖微微拢起后，揣在衣服外套兜里，保留住残留的温度。

他看着肖战一笑。

“你喜欢就好。”

“一博哥？”

闻言，王一博收回望着肖战背影的目光，转过身。

来人是张柏榕手下的另一个艺人，叫孟舟，是个小有名气的流量明星，专攻唱跳，聪明机灵又踏实，王一博也认识他，之前做一档有关街舞的综艺节目时碰过面，还互加了微信。

对方应该是刚来公司，准备去练舞室练舞。

孟舟看到他停在这里，略感疑惑：“你来找榕哥吗？”

“他今天不在公司……”

“嗯，我知道。”

王一博略微颔首算是打招呼，“我来送点东西，马上就走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还亲自来送？”孟舟好奇，因为他听张柏榕说王一博今天要进组，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是要赶去机场来着。

重要吗？

一分钟前，肖战接过面包时眼里的那瞬光亮在他脑海内浮现。

王一博的眸中神情转至柔和。

他应了一声：“很重要。”

//

有些事情外人并不知道，比如说，肖战的坏习惯挺多。

挑食、饭量少、不吃早饭、爱空腹喝冰咖啡，中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有空就吃一点，忙忘了就算了，胃不舒服时就吃颗药。

他不喜与人交心，何况圈内勾心斗角鱼龙混杂，在外没什么朋友，身边能谈心的也只有相识十几年的程响。

午休时除了程响闲来无事偶尔来公司硬把他拖出去吃饭，便没什么人会对肖战的午饭上心了。

刘秘书是从肖战一开始创业就跟着他的，那时候他也才是个毕业不久的职场新人，空凭一腔热血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但没见什么起色，想着碰碰运气往肖战的公司投了简历，没想到面试之后没几天就有了消息。

他成为了肖战的秘书。

他和肖战年龄相仿，刚来公司时懵懵懂懂的，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他踏实、眼里有活，几年来安稳在这位置上不愁吃穿用度。

这一路上他也算是见证了肖战的成长，知道对方在圈内站稳脚跟付出了多少，也知道肖战错过中饭不是一次两次了，肖战自己是不在意，但他在旁边看着发愁。

肖战的长相并不显刚硬冰冷，相反，他是属于漂亮的那一类，一般男孩子哪儿会有这么精致的眉眼？

但公司员工站在肖战面前，每个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多吭一声，当肖总不苟言笑将文件往办公桌上一摔，站在对面的那个人整个人都能吓得抖上两抖。

虽是狐狸，但也绝对不是能让人碰着尾巴的。

刘秘书跟着肖战五年，若看不懂眼色早就保不住这饭碗，多少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心思，别人害怕但他不怕，偶尔嬉皮笑脸的也不会被骂，表现得好还能涨工资。

几年相处下来，他对肖战的关心不假，所以不忍心看着肖战一天天的让自己的胃受折腾。

公司有专门负责高层餐饮的小食堂，自从刘秘书发现肖战容易错过午饭后，就让小食堂每天中午都会准时准点把饭送上来。

肖战不会浪费，但五天里面总有两天，等到他处理好公务吃上饭，桌上的饭菜已经冷透，口感不佳，而且午饭吃的迟，晚饭便就吃不了多少，倒头来还是少吃一顿。

刘秘书扣手指头暗自发愁。

人是铁饭是钢，照这么折腾，早晚饿出毛病来。

就没人能管得了他了？

*

三天后。

早上八点，直达电梯到达顶楼，电梯门缓缓打开，肖战长腿一迈走出来。

刘秘书捧着文件跟在一边汇报行程。

“企划部已经根据提议做出修改，刚重新递交了新的方案，已经放在您桌上。另外，今早十点谭导和您约了一个会面。”

肖战听着今日的行程，推门走进办公室。

冰美式照常摆放在桌面，然而今天却多了一件物品。

“怎么买了这个？”

肖战的目光扫向桌上的两个包装袋，是熟悉的样式，前几天刚出现在他面前过。

刘秘书乐呵呵打诨：“我猜肖总想吃小面包了，特意去买的！新鲜出炉！”

“……”

肖战不言，瞥他一记。

“好吧，王一博说肖总您喜欢吃这家店的面包，我就买了几个来。”锻炼出极佳眼力见的刘秘书被瞥得一抖，见势迅速坦白。

想也知道，又是他。

肖战打开包装袋，拆开里面的两个盒子。盒面干净清爽，烘焙的热乎劲穿透纸盒散出来，触摸时还是温热的。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联系上的他的秘书。

肖战看一眼还在察言观色的刘秘书：“他说了你就信？”

“怎么会！”刘秘书矢口否认，“是我前两天看您吃过这家店的面包，还都吃完了，觉得您应该挺喜欢的。”

话说的也没错，虽然不知道王一博哪里来的消息，但只是几个面包而已无关紧要，先买来再说，买错了不碍事，买对了他功劳可就大了，说不定有机会加工资！

不过看肖战这神色，估计没戏了。

肖战一向不吃早饭的。

之前他试图买些早餐放桌上，每回都被肖战用胃口不好给搪塞，把东西分给了他们几人，自己熬过一上午。

思及此，刘秘书忍不住多嘴，“早饭还是吃点吧，您本来胃就不好……”

“下次买点别的口味。”

之前王一博给他的就是蓝莓味的。

肖战从包装袋里拿出两个装的一盒，把另一个袋子递给刘秘书。

“其他的拿去分了吧，吃不完。”

两个刚刚好，吃着也不腻，再多就算了。

刘秘书一脸茫然，没接。

肖战看他一眼：“拿着啊。”

“哦哦哦哦。”刘秘书震惊的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接过袋子往外走。

这意思是，以后接着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