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三年,隆冬,北风呼啸,大雪纷落而下,天地银白素裹,万籁俱寂,百绿千红尽数枯落。宫门紧闭,一动不动站在城门下的守卫有些按耐不住这冷的变态的天气了,跺着冻僵的脚。皇宫红砖高墙在此时少了些许艳色与压迫,仿佛安详宁静了不少,皇家威严,天权贵胄。皇室在红墙砖瓦的深宫内安详宁静,表面风平浪静,只余漫天纷飞的大雪。
宫中的宫人都在忙碌地扫着宫道中的积雪,再过一刻钟该是各宫主子娘娘们到皇后宫中请安的时辰了。
“皇后娘娘身份真是尊贵,大雪天也要晨昏定省。”
说话的是颂松居的陈昭仪,白皙的鹅蛋脸里面婢女小禾正在为自家昭仪娘娘梳妆,她小心翼翼的梳着昭仪的乌发。
“宫中规矩多,妹妹也入宫一年,难免不适应。”
旁边的菓才人温顺的笑着坐在一旁,闻言站了起来,拿起桌面上的首饰,对小禾微微一笑,“我来吧。”
小禾敛眉悄声后退,“这支步摇看着极为华贵却又不失雅致,想必是皇上赏妹妹的了。”
“前几日得了几颗西域的蓝宝石,皇上便让人制了些首饰给我。”陈昭仪说起此事便被完全吸引了注意力,满眼笑意。
“这蓝宝石据说极为珍贵,”菓才人挽着陈昭仪的发低眉笑着,“妹妹果然是极好的福气呢。”
清丽的脸上挂着的笑意一丝不多一丝不少,恰如其分。
这位菓才人自从陈昭仪去年入宫便与她一直攀好。陈昭仪是个孤傲性子,同各宫别的主子娘娘也不甚好。她仗着自己倾城容貌,很有几分得意。却不知,这宫中却从不缺艳丽红颜,旁人也便对她冷冷淡淡的。
唯独这位菓才人,每日都要来颂松居,初始,陈昭仪也是颇瞧不上这位貌也平常,位也低微的才人。奈何菓才人好性,久而久之,陈昭仪倒也对她颇有几分姐妹之谊。
陈昭仪出身显赫,容貌艳丽,入宫不过一年就被封为昭仪,就算是皇后也难免不满。小禾陪着菓才人倒是听了不少的不敬之语,菓才人不受宠,又是一般清丽的容貌,入宫五年侍寝也没几次,位置迟迟上不去。
“好了,娘娘走吧,此时雪也停了。”
菓才人扶着陈昭仪起身,陈昭仪满头珠翠,眉似远黛,清澈的双眼大而有神,如一汪春水,盈盈叫人溺毙。唇间点朱,满头珠翠也压不住倾城容颜。
菓才人头上素钗几支,胭脂淡敷,一袭月白色,看着陈昭仪。
“妹妹年轻丽质,真真是漂亮极了。”她错开半步走在陈昭仪身后,抬眼间眸底却晦暗难明,
“主上。”说话的正是刚才的菓才人,一袭月白浅衫身姿清丽,恭敬立于一着玄色金织暗纹锦袍男子身后,男人身姿欣长挺拔,只一背影也能看出久居高位的压迫感。
“盯好陈昭仪。”男人的声音极富磁性,似古泉潺潺,悦耳沉稳。
“是。主上……”
”有话便说。”
“属下听闻苏晏迟似乎是要返京。”菓才人犹豫着,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
余光中男人似乎顿了一瞬,而后一言不发,菓才人低头半晌,抬头却没了人影。
长青宫。
“皇叔棋艺是越发精进了,朕自愧不如。”年轻的天子面色舒朗,虽然输了棋局,却未见半分不喜。隆重威严的明黄色龙袍衬出皇帝无与伦比的天子贵气,浑然天成。
“陛下何必与臣比较这方寸之地的功夫,陛下谋虑在于天下万里江山,又岂是臣能比的。”
坐于这年轻天子对面的便是当朝第一权臣,当今皇帝称呼一声“皇叔”的摄政王沈亭晚。眉目如画,剑眉如鬓,写意风流,一袭纯白长衫,美得不真实,好似天界来的仙神,悄悄逗留人世。薄唇轻启,眉眼轻抬,眼珠如上等的琥珀琉璃,墨色浓郁,团雾明灭。看着这双眼恍如桃花障。
“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皇叔咳疾还未痊愈?”
“不妨事,小毛病。”沈亭晚摆摆手。
“怎么就小毛病了,成全福!”
“哎~奴才在。”
“你们怎么照顾王爷的?快去请太医!”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长青宫管事成全福战战兢兢。
“皇叔总是如此……”
摄政王与先帝乃是异母所出,二人手足情深。
摄政王乃敦悯皇贵妃所出,敦悯皇贵妃生前乃圣帝宸妃,得圣帝宠爱,荣宠无尽,为圣帝第一宠妃,为妃位之首,贵不可言。圣帝与宸妃中年得子,疼爱非常。唤名亭晚,封为宁王。是为当今摄政王沈亭晚。
晟国立长不立幼,前朝流言宁王自幼聪颖,颇有帝王之范。圣帝屡屡有意,欲触犯国本立宁王为储。皇贵妃几加劝阻,又加之大皇子已是弱冠之龄,顾及天家威严,此事才算作罢。大皇子因此顺利登基,是为慧帝。不计前嫌,予亲王之尊,封地万户,对宁王多加礼让,是真正的兄友弟恭。可惜慧帝早逝,嫡长子沈青羡及笄便登基。慧帝担忧以年幼天子之力料理国事尚且不足,留遗诏宁王为摄政王,协助皇帝料理政事。皇宫大小事务只有宁王不想管的,未曾有不能管的。又因着皇帝年幼,并未纳妃,又特准摄政王在宫内居住。
可惜宁王人如封号,是个顶顶省事的主,闲云野鹤一般,孤高清傲。宁王君子端方,虽贵为摄政王,皇帝大权尽释与,却从不逾越,也从不将就。手段极强,性子极傲。说好听了叫潇洒不羁,说难听了也可以说目中无人。是以朝中有些古板大臣难免不喜,本子也参了好些。奈何皇帝不在意,因此捍卫不了宁王身份地位分毫。
“成管事,本王的身体本王有分寸,你退下吧。”玉落般清冷泠然的声音自房中传出,因着病重多日往日清冷的声音透出一丝病气。成管事虽心中担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退下。
“皇叔这是在闹小孩脾气吗?”一道清朗温润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成全福来不及惊讶,只连忙转身伏地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成全福只听得一声,余光里正黄色龙袍翻飞而去,成全福抬眼,早已不见了皇帝身影。只得悄然退下。
晟帝掀帘进去,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沈亭晚听到声音欲起身行礼,沈青羡赶忙疾步走过去,“皇叔不必多礼。”
“皇上恕罪,臣唐突了。”沈亭晚病气恹恹。
“皇叔快躺着吧。”沈青羡给沈亭晚掖好被子。
内室药味愈加浓郁苦涩。苏晏迟这才见沈亭晚乌发披落,只着白色里衣,肤色胜雪,凤眸半阖,剑眉修长入鬓,沈亭晚今日状态与往日不同,晟帝倒是难见皇叔这副模样,清冷慵懒,天然一身贵气不减,恍若谪仙。一头乌发松松垮垮的绾着,身材比往日似乎更显清瘦,面色苍白泛着病弱之气,只教人心里一揪。因着咳嗽眼角泛着红。洇在凤尾,美的惊心动魄。
晟帝莫名心中一紧,挥散心中微微异样,若无其事端起婢女放在床头的药,“皇叔,快把药喝了。”
“朕牵挂皇叔,命成全福日日过来向朕禀告皇叔近况。可这接连几日,成管家都说皇叔咳疾未见好转。朕心中不安。”年轻天子轻皱着眉。
“皇上……”
“皇叔别怪朕,朕实在担忧。”
“多谢皇上挂念,臣咳疾不碍事,也请皇上不要浪费如此人力物力在臣身上。”沈亭晚半坐在床上,沈青羡拉过枕头垫在沈亭晚背后。
“皇叔,何必与我这样生分。”年轻天子弯了唇,逸出笑意,有些无奈。说着便端着药碗坐在床沿。
清冷如谪仙的人此时却因着这年轻帝王的一句埋怨,眼中无奈宠溺的漾开笑容,温柔至极,“青羡,你知道的,我实在不喜。”
“放着吧,我等会喝。”
“皇叔,再不会了。”沈青羡望着沈亭晚,俊郎的眉微微皱着。
“皇叔不喜欢的事,我尽量少做。”
沈亭晚无法,只得接过沈青羡手中的碗,皱了皱眉,闭了眼仰头一饮而尽。
“唔”还不及放下碗,沈青羡已在沈亭晚嘴里喂了一颗蜜饯。
“知道皇叔厌苦味,每每吃药格外艰难。”沈青羡望着沈亭晚,沈亭晚微微偏了头,这才正眼瞧了眼前的少年帝王。模样应该是刚刚下早朝,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匆匆赶来。明黄色龙袍还未换下,龙纹交织,盘龙虎踞,威严贵气顿显。
“燕国之事如何了。”沈亭晚悄然转了话题。
“还好,只是尚未解决。”
“嗯。”沈亭晚漫不经心的应着,沈青羡脸上却微微变了神色。
晟国自高祖皇帝建朝初,边境异族便屡屡进犯,大小战事不止。其中数燕国国力强盛,屡战不止。高祖亲征,领十万精军以举国之力同燕国交战一月有余,险胜回朝。经此一役,燕国也算被震慑了,与晟国签订了盟约,燕国皇帝遵守与晟国之诺,保证在位时不再犯晟。几十年来也算相安无事。可老皇帝前年崩逝,新帝经历八子夺嫡,腥风血雨上位。不可小觑,前两年也算安稳无事,自沈青羡即位,便不安分起来,小打小闹试探未曾停歇。晟国大臣对此颇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可不满只是说说,当年盟约只算当朝之誓,燕国确也不算背弃无信。
一本一本的折子参上去,主张谋略皆有。只是不上战场,都是纸上谈兵。
“我去向太后请安。”沈青羡似是不愿再多说。
“嗯,快去吧。”
“皇叔,一月后祭天大典。”
沈亭晚抬头望着沈青羡,不明所以。
“皇叔好生养病。”沈青羡却不愿多说,说完便抿着嘴,眸底晦暗难明,不待沈亭晚说话,转身走了。
“皇上,苏晏迟到了。”身边的侍卫禀报。
“何处?”
“回皇上,宫门外候着呢。”
“摆驾。”沈青羡神色复杂。
冬日的天晚的格外早。落日余晖下天边夜色蔓延,染了墨蓝,月色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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