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时家再无时廷玉,却有一个名为时樱的四小姐。
当年那道士离去之后,时老爷自然是被镇住,他只得将小儿子改名时樱。而要做到老道士的第二要求,在这商场上自然是难上加难,因此时老爷想了个法子,把小儿子当女儿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自然是不会碰到什么外人。再加之身边永远有丫鬟小厮陪着,不可能落单。
他还依着道士的要求,命令府上的人不准穿黑色,这样便也避免了小儿子与黑衣之人的接触。
反正小儿子痴傻,出不出门也没有区别。
几位哥哥姐姐自然更加心疼这个小弟弟,可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平日里也至多陪着弟弟玩一玩罢了。
且等小公子慢慢长大,两位大公子都已娶妻生子时常在外经商,三小姐也已出嫁,偌大的正院,便也只有这痴傻却“如花似玉”的小公子。
面对如此一个痴傻却长得越来越惊为天人的小儿子,时夫人和时老爷操碎了心,生怕一些生了二心的仆从欺负小儿子,只得把小儿子养在跟前,日日照料着,晚上也住在侧屋。
如今,这小公子,得称他为“四小姐”。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四小姐发烧了。”
时夫人正笑着端起茶杯,此时哐当一声,上好的青瓷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她慌忙站起来,“快去医馆请医师过来。”
时樱从小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的,时夫人为这个孩子操碎了心,更不要说在时樱五岁之时发生的那一件事。
自从那一件事之后,小儿子成了“小女儿”,如今却依然痴傻着,每日只管吃喝玩乐。时夫人忧心忡忡。
也不知当日那道士说的话能不能成真。
可时樱这一次的病情却来势汹汹,自从时樱五岁被那老道士治好病,再未如此虚弱过。这一遭,时樱在病榻缠绵了一个月,连续的发烧,可是被时家重金请来的众医师确是束手无策。
时老爷连自己最喜欢的瓷瓶都砸碎了好几个。
当时老道士那话,虽然他与夫人细说了其中的缘故,且一力排开万难谨遵老道士所言,如今时樱好不容易要熬到十六了,却没想到在生辰前一个月倒下了。
时夫人每日在时樱的病床前垂泪,说实话,她生怕自己深爱的小儿子哪一日便在睡梦中去了,她是日日夜夜都不敢合眼,这一来一去,连时夫人都病倒了。
这些时日,大公子二公子也携家眷日日来母亲病榻前侍疾,连出嫁的三小姐都携夫君回了江南探病,时老爷更是无心打理家业,如今日日在宅子里呆着,生怕一不小心夫人和小儿子便与自己阴阳两隔。
时夫人心中的憋屈和苦闷更不必多说。
原本冰雪可爱的小儿子成了痴傻的“小女儿”,过去自己还常常在夫人之中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丈夫恩爱,儿女成群,可谁曾想到这后半生却是难以一切如愿。
但总归,自己这一辈子已经算是幸福的了。
左右孩子都已成家,自己便是去了也无妨,只是可怜这小儿子和夫君,她真是放不下他们。尤其是小儿子,时樱。
时樱可怎么办啊。
时樱长得色若春花,若是个真女子,只怕做个皇帝妃子也使得。可时樱不仅是个假小姐,还是个痴傻的。若是自己不在了,丈夫忙着经商,没人每日真心护着他,被别人欺辱了这可如何是好。
时夫人想着想着又落下泪来,一旁的两位儿媳赶紧上前宽慰她。
“夫人,四……四小姐……”正院的大丫鬟慌张的跑进来。
“四小姐怎么了,快扶我过去。”时夫人以为时樱要不好了,整个人气血上涌,差点要喷出血来。她勉强着在两个儿媳妇的支撑下坐起来,一边忍不住的惊恐落泪,一边还要吩咐丫鬟,“快去叫老爷!“
跑进来的大丫鬟似乎受到惊吓了一般,“不是,夫人是……”
还没等她说完,一个淡粉色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她”莲步轻移,朱钗璎珞丝毫未乱,“她”优美的声音传来,好像珍珠落在玉盘上。
“给娘亲请安。”
来者抬起娇花一样的脸庞,却没想到竟然是府中的四小姐,时樱。
众人皆是呆住了。
痴傻的四小姐,突然之间好了?
还是时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落下泪来哭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快过来让娘看看,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大好了吗?”
一旁的大丫鬟正是想来给夫人上报此事,却没想到四小姐比自己还要快上一步。
时樱坐到时夫人的床边,扑进母亲的怀里,“她”娥眉轻蹙,明媚的眼投射出哀伤的神情,泪水似珍珠一般垂落成线。
“娘,娘。”
十多年了,时夫人头一次听到小儿子喊娘,她忍不住情绪,一下子泪落的更厉害。一时间“母女俩”哭作一团。
“娘亲您怎么了,我睡醒前您还是好好的,还说要给我做桂花糕吃。”
时樱带着些不知所措的天真,明明他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明明睡觉前娘亲还好好的,怎么他一觉睡醒娘亲却好像病入膏肓一般躺在了床上,连嫂嫂们都站成了一圈。
就好像,就好像……娘快要没了一样。
时樱好害怕,她怕自己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娘亲却说不了话了。
“给我看看,快过来给娘看看。”
时夫人一寸一寸的去摸时樱的脸,确定他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想到时樱说的事,她开口问道:“你一直知道娘在做什么,也听得懂娘说的话?”
“是,我能听能看,娘说每句话的我都记在心里,只是不知道为何我却说不了话。”
时夫人又是哭得不行。
一旁成婚后的嫂子们也是第一次细看这位小姑子,但此时因着时夫人的病情,她们只得扶着时夫人,生怕时夫人厥过去。
两位嫂嫂在内心感叹,没想到夫君说的小姑子竟是长成了这般模样,原本因着痴傻,大家不把她往其他方面上想,只当是个孩子,可如今一朝清醒了过来,再看这小姑子确是如神女般不可直视。
这……恐怕一旦消息传出去,来时家求亲的俊杰要踏破门槛。
没错,因着一些原因,只有少部分人知晓时四小姐,其实是小少爷。为着隐瞒此事,时老爷换了好些家仆,连儿媳妇也不知,还以为只是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呢。
时夫人喘着气,叠声叫道:“快去请老爷,快去请老爷。”
时老爷正好在前院与两个儿子商议公事,听到此事赶紧与大儿子二儿子赶了过来,又差人去请住在隔壁院子的三小姐和女婿。
时老爷走进房间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原本听着丫鬟的描述他还差点以为小儿子要没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想到多年前老道士给的指示,他这才定下心来,看来一切皆是注定,我儿注定要在十六岁之时清醒过来。
时樱看到时老爷和两位哥哥进来,连忙站起来请安,“给爹爹请安。”他做了一个女儿给父亲请安的动作,只是却不大熟练,就好像天天看着别人做,自己第一次尝试有一些生疏一般。
“樱儿,你还认得爹爹?原本那道长说你到了年岁自然会好,爹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大善啊大善!”时老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原本他还怀疑时樱再也不会好了。
“爹爹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觉睡醒居然能讲话了。其实之前大家说话我都能听到,也能理解,可是不知道为何开不了口,就好像声音和头脑不是自己的一样。”
时老爷想,恐怕这便是道士说的,少了一魄,如今因缘已到,时樱魂魄归位自然可以如同常人一样了。
“好孩子好孩子,如今你刚大好,多陪陪你娘,你娘为你操碎了心。其他日常事务,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你哥哥嫂嫂姐姐姐夫。”
众人自然是一阵感慨。
时老爷心想,看来是时候安排个法子,让时樱改回男子的身份。或许他可以说,把在庄子上养病的小儿子接回来了。
时府这几日喜气洋洋的,下人们都得了赏赐,还在城里开了免费的粥摊接济穷苦人家。其他府里的人都纷纷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好像是时家四小姐病好了,时老爷高兴呢。
外边的人都不知道时家有个痴傻的孩子,只知道有个深闺不出的四小姐。
城中人八卦时总说,估计这四小姐是个丑八怪,所以时家才不好让着四小姐露面。
那不然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时四小姐的美名,甚至连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及笄礼都没有公开举办。恐怕因为太丑了,时家为了颜面为重,不让这四小姐出门。
“樱小姐,樱小姐,您在哪儿啊?”
“这儿有吗?”
“亭子里也没有。”
“那我们分散去林子里看看吧。”
“啊呀,樱小姐哪儿去了。快去找,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一群丫鬟小厮在林子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眨眼,小姐便不见了。这可是小姐第一次出府,若是哪儿伤着碰着了,老爷必定饶不了他们。
待众人的呼喊声远去,一个身材修长,着浅色上品绸缎衣裙的女子从一旁的树后闪现了出来,她一双瑞凤眼似若有情,绛珠唇含着笑,颜若朝华,色如春花。
她似乎正在紧张着什么,一只手抚着胸口,轻轻喘气,四处张望。
也不知道刚才那群丫鬟小厮在的时候,她到底躲藏在哪里,是树上?是亭子后?还是石头边?
谁也不知。
“嗨,小美人。”
一声带着笑意的朗俊声音传来,时樱警觉地回过头去。
左右寻找,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看上面,小美人。”又是一声传来。
时樱抬头望去,只看到树上有一个身着暗纹黑衣的年轻男子斜卧在树枝上,手上拿着一柄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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